第三〇三章 出乎意料的援助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493
  吧唧吧唧。

  像是腳蹼與鵝卵石摩擦的聲音。

  兩個魚頭怪物向著秦簪的方位慢慢走來。

  秦簪借著隨海潮湧進洞中的弱光最後瞥了一眼怪物,似乎看到了一顆碩大的頭顱支在腔子前頭,心尖一陣抽搐,胃裏翻江倒海。

  她回頭瞅了瞅石縫外的海潮。

  海浪細碎,翻著卷吐著沫,是給水下複雜的礁石切割而成的,自己若真跳下去,幸運的話能找到主流遊到礁石圈外,若是不幸,一個浪頭回卷過來,就有可能把自己拍在堅硬無比的礁石上,後果想都不敢想。

  可是如果不跳海,越來越近的怪物說不定讓自己有個什麽齷齪的死法,罷罷罷,便賭他一次,是生是死全憑天定。

  秦簪橫了心,將身子往石縫外一擠,就要行險跳海。

  突然,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自洞中傳了過來。

  秦簪打了個激靈,暗道“不可能”,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裏,莫非這魚頭怪物有妖法,能攝人心魄不成?

  秦簪繼續往外鑽,半個身子已經懸在了石縫外邊,隻要再使一點力氣,身子就能掉到海裏,可偏在這時,又傳來一句另一個熟悉的聲音。

  秦簪迷失了。

  這妖物當真厲害,竟連自己的心事都能猜透,算了算了,且看看這妖物到底長什麽樣子,若真能變作他們的模樣,死了也就死了。

  她一時未動,等著看兩個怪物出現,而當真出現的那一刹,秦簪幾乎要暈厥過去。

  簡直不可思議,魚頭妖怪真地能變做他們的樣子!

  她本身額頭受傷已經失了很多血,又擠在狹窄的石縫當中,胸腹已而呼吸不暢,心神再這麽一激蕩,頓覺血往下抽,一陣暈眩襲來,未等使力跳下大海,意識已而沒了。

  幽幽蘇醒,是什麽如此柔軟,在輕撫自己的額頭,是什麽如此甘冽,在滋潤自己的嘴唇。

  秦簪睜開眼睛,朦朧的光線中,可以看到兩張熟悉的麵孔懸在自己上方,一個是男子,一個是女子,都是自己熟識之人,如今在此處再看到,非但沒有親切的感覺,反倒叫她徹骨奇寒。

  她一個激靈猛地翻滾到一旁,接著慌亂地站起身子,將背頂在石壁上,雙手護住胸腹,緊張得渾身發抖。

  一個親切而又擔憂的聲音傳來:“簪姐姐,你這是怎麽啦,我是竹聲呀,你不認得我了麽?”

  秦簪之前由於失血、驚嚇和疲憊,加上擠在石縫中喘不上氣,致使腦子犯了迷糊,此刻剛一清醒,混沌仍未清除,一對眼睛緊緊盯著竹聲,防範她是那魚頭人身的怪物變成的。

  常餘關切問道:“簪……秦姑娘你這是怎麽了,連我們都認不出來了麽?”

  秦簪一看怪物變作了心中的郎君,也不知從哪裏崩出一串怒火,掄起拳頭發了狠向常餘砸去。

  常餘也不敢還手,隻縮著脖子生挨。

  竹聲在一邊急得直喊:“簪姐姐,他是常餘呀,你不認識他了麽?”

  常餘終於抓住秦簪亂揮的手,但她在迷離中力氣頗大,同常餘掙來掙去,最後一口氣用完了,身子一歪,壓著常餘摔倒在地上。

  男子氣息衝入鼻腔,這才叫混沌徹底清爽,秦簪明白過來,眼前是實實在在的常餘和竹聲,並非什麽妖怪變得。

  這一清醒,數日來的擔驚受怕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推開常餘,抱住竹聲啜泣了起來。

  女孩子心事竹聲怎能不懂,急忙使眼色叫常餘回避。

  常餘灰溜溜從地上爬起來,戀戀不舍地望著兩個心愛的姑娘,躲到老遠石柱子後邊了。

  常餘和竹聲為什麽不偏不倚地出現在海蝕洞中了?

  原來自從在鍾玄得知秦簪下東海城攔截秦無傷的消息,常餘便決定要助心上人達成此事,偏偏天外天穀二重天中了毒,又不能不管,因此先張羅著為他們請了郎中,辦妥之後,找了個借口帶著竹聲離開了鍾玄。

  一路順流別無他事,隻想著加快速度追上秦簪,然而臨別時秦簪隻告訴竹聲到東海城,東海城那麽大,找一個人豈不是大海撈針?

  不過這卻難不倒常餘。

  每夜,常餘都舒展開黃金十分儀,運用“紫儀十方論”應對天星測量秦簪的位置。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推測的精度也越來越大,將到東海城,準衡卻斜斜地指向了東南,舉目遠望,東南方向碧波萬頃,哪裏有船的影子。

  因為有在霄冠山給常餘指到懸崖的經曆,竹聲對他此刻的推演結果連番質疑。

  常餘也有些拿不住,但再三確定結果後,方位仍在東南,後來他還是決定相信“紫儀十方論”,解釋給竹聲說,大海不像大山,山有起伏,海卻是一覽無餘,朝指定的方向走肯定沒錯。

  果然一天之後發現了一座小島,島的西岸隱隱可見一條大海船停泊,常餘正在興奮,船家兜頭給潑了一盆冷水。

  “那是海盜船!”

  常餘心中一涼。

  按照自己的測算,秦簪十有八九就在這座島上,可為什麽有那麽大一艘海葵國的海盜船堵在港灣,莫非秦簪遇上了海盜襲擊不成。

  這些天他隻顧著測算秦簪的方位,卻未來得及推演她於此期間的境遇,心中一慌,頓時沒了主意。

  還是竹聲冷靜一些,她問船家能不能繞開西岸登陸,船家說隻能遠遠地兜個圈子,假裝出外海打漁,再由東岸找處淺灘上岸。

  漁船遠遠地從小島北邊向東航行,等到島將海盜船和自己分隔開,這才轉舵南下。

  小島的東岸參差不齊盡是懸崖和礁石,幾乎沒有可供登岸的地方。

  還是船家有經驗,給常餘放了一個羊皮的摸蝦筏子,趁著漲潮叫他兩自己劃上一處稍微平整的礁石。

  常餘和竹聲擠在隻能坐一個人的羊皮筏子裏,竹聲幾乎是半坐在常餘的腿上,男子氣息和堅實的身體令小姑娘一陣緊張一陣甜蜜,心中小鹿亂撞。

  常餘倒是頗為享受,妹子柔軟香甜地半倚在懷中,每劃一槳都像是在輕撫少女。

  這一來左一槳右一槳歪歪扭扭,若非海浪推著筏子向前,以他的表現恐怕隻能在原地打轉轉。

  看著常餘累得滿頭汗,竹聲既心疼又心酸,心疼哥哥吃苦,心酸這苦是為秦簪吃的,若是自己也這般落了難,哥哥肯不肯如此搭救自己。心裏雖然鹹一陣酸一陣,可手上還是不時為常餘擦汗。

  常餘扭回頭看了看礁石群已將拋錨的漁船遮擋住,賊兮兮調戲竹聲:“甜妹子,親哥哥一口唄!”

  竹聲臊了個大紅臉:“你說什麽呢,真不害臊!”

  “你又不是沒親過,”常餘厚顏無恥地將臉湊到竹聲跟前,“就親一口,給哥哥鼓鼓勁,哥哥好賣力劃船!”

  竹聲啐了一口:“少要瞎說,剛脊城的事情誰說得準,我當時喝醉了什麽的說不定是你編出來誑我的,我才不上當哩!”

  常餘把槳往筏子邊一橫:“哎呀累死我了,腰酸背疼的,這哪是人幹的事!”

  一個浪頭撲過來,將兩人的衣衫打濕。竹聲頭發貼著臉頰脖子,嬌滴滴惹人疼愛。

  常餘情思一蕩,瞅準竹聲臉蛋親了一口。

  竹聲連忙拍打:“你討厭,害不害臊!”

  常餘長舒一口氣:“妹子生的真好看,若能一直像這樣抱著你親著你,一輩子也不枉了!”

  竹聲低著頭嚶嚶低語:“我本就是哥哥的人,天涯海角都跟哥哥走,可要是哥哥沒正行犯渾,我是堅決不從的!”

  常餘哈哈一笑:“想哪兒去啦,你哥哥我是這樣的人麽,本公子身清氣正,絕對的好品行,我那可愛的妹子竹聲,我隻有加倍疼愛嗬護,絕不叫她受一點委屈,我自己給的也不行!”

  竹聲心中一陣甜蜜,抬起明眸凝視常餘,四目相對,千言萬語都在這一瞥。

  小姑娘已而飛霞滿麵,她像隻小貓一樣輕盈快速地在常餘嘴上一吻,接著扭過頭去再也不敢看他了。

  羊皮筏子衝上一段十步長的鵝卵石灘,常餘竹聲跳下水中,將筏子拖上岸安置好。

  黑色的石灘外遍布著各種形狀的礁石,海浪打在上邊碎成倒流的瀑布,雖不是大潮,轟然之聲仍然震得心肺顫動。

  石灘正麵對著一堵黑色的石壁,上去約有三丈,石壁頂上鬱鬱蔥蔥全是樹,右邊是一塊大礁石,兩邊都走不通,再看左邊,礁石之間有空隙倒能行走。

  竹聲問道:“簪姐姐真的在這個島上?”

  常餘為保險起見,展開黃金十分儀,映照著山勢海勢和之前的結果重新又測量了一番,準衡最後指在了左邊這條路斜右方。

  常餘收好十分儀,將手一伸。竹聲遲疑了片刻,緊緊握住哥哥的手,兩人並肩向礁石叢林走去。

  路越走越寬,礁石越變越大,最後和聚成了一個海蝕洞,兄妹兩個邊走邊眼花繚亂。

  海蝕洞中的景物聲響都是他們前所未見前所未聞的,竹聲眼尖,明暗斑駁間,她似乎看到一條黑影閃到了海浪浸入的石柱後邊,她急忙拉了拉常餘。

  二人躡足潛蹤湊了上去,一扭頭,正看到一個人影向石頭縫外邊鑽。

  竹聲大喊一聲“簪姐姐”,常餘幾乎是發自本能衝上前去,一把將即將跳海的秦簪拉了回來。

  秦簪竹聲互道由來經過,淚水也止住了。秦簪回頭看看常餘躲著的石柱,心中五味雜陳。

  她心裏確實還在生他的氣,但聽竹聲講道一路來他的表現,心中的不爽也化了一多半去了。

  他們既然來接應,肯定有船,有船就能離開這座島,父親和懷璧就有救了。

  秦簪整理了一下淩亂破損的衣衫和起伏不定的心緒,盡量用不慍不喜的聲音呼喚常餘。

  誰知常餘卻沒有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