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九章 偷襲運糧船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245
  總有些輕雲耐不住九霄的寂寞,墮在凡塵化作了濃霧,風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縱容這凡心逗留人間。

  黎明的海水靜得猶如一張鋪蓋寰宇的綢麵,小心翼翼地穩住每一朵浪花,生怕潮聲驚醒了海中的睡鯨。

  萬籟俱寂,隻有槳葉輕拍海水的聲音和船身不時發出的吱呀聲,越是如此,越顯得這海霧靜得瘮人。

  一弧蒼灰的穹窿扣著鐵青的海麵,冷海冷霧嗅如冷霜,隻有隱約的煤油燈味道還保留著一星人間煙火。

  十餘點橙芒穿透目視不過三丈的霧氣,組成梭行陣列,小心地保持著相互之間的距離,既不敢離遠了找不到霧燈掉隊,又不敢靠得過近造成撞擊。偶爾傳來幾聲長短不一的哨聲,是瞭望台水手在發出控製船距的訊號。

  這是靖寧軍東海艦隊的補給船隊。

  大寧原先共有“北海”“東海”“南海”三支艦隊。“東海”資格最老實力最強,“北海”“南海”在他麵前都是小兄弟。

  北海艦隊控製咽羅河入海口以北大沼澤以南的大寧近海,主要是為防範大沼澤裏小股海盜對河北海岸的滋擾。

  大沼澤在銅山之東,其地千裏泥濘,陰濕寒冷,罕有人居住,隻在臨海附近有些人煙,連個國家都沒建立起來,當真是處化外之地。其內良善的土著以打漁為生,凶悍的就作了海盜,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在北海艦隊麵前是不敢放肆鬧騰的。

  東海艦隊是大寧的王牌艦隊,組建於寧高祖高蚡,控製著咽羅河入海口以南,樟蒲城以北的海域,初建時是為了控製椒江天險以抗拒北方勢力南侵,到了黃龍初年,內河艦隊擴充,有了遠洋大艦,漸漸控製了東海外諸島,一度曾與大洋深處的千山萬島有過交集。

  南海艦隊控製的海域北起樟蒲,西至百越七祖龍山踏海斷崖。艦隊規模居中,控製的海域卻是最大的。初建時是為了防範並控製南海外諸島國的,可這些島國的武力綁在一起都沒有一個南海艦隊強大,根本沒有威脅可言。漸漸的,這支武裝艦隊發現了新的路子——與南海諸國做起了生意,生意是越做越興隆,艦隊卻變了樣子,戰艦變商船,將領變商賈,水兵變夥計,戰鬥力基本為零。

  自打遊氏雙雄攜東海艦隊北上後,一戰將北海艦隊兼並,靖寧軍便取消了“北海”的建製,所有艦艇盡數歸入東海艦隊當中。

  壯大後的東海艦隊在大寧的北、東沿海可謂是縱行無阻,要不是立足維穩,一口氣吃下南海艦隊也未嚐不可,這也逼得南海城加快了“返商為兵”的速度。

  在東海艦隊這十六艘貨船寬闊的底艙裏,沉甸甸壓著從東南沿海購置來的軍糧,左右舷滿滿吃著水,穩穩滑行在平坦的海麵上,幾乎沒有起伏。

  起初艦隊還派出大量的護衛艦督運糧草,但在海麵上東海艦隊實在是太強大了,偽朝廷已經沒有辦法在海上做什麽文章,慢慢的,防衛漸漸減了下來,從兩倍護衛到等量護衛,再到少數精銳護衛,如今,十六艘糧船航陣的旁邊,隻在四角上督著八艘戰艦。

  右前方旗艦上,護衛隊總艦長緊皺著眉頭立在舵盤旁,不時看看手中的懷表。

  這霧自後半夜降下來就稠密得化解不開,若今天是晴天,太陽估計要到辰時才能把霧曬化,若是陰天,恐怕不駛出霧團是別想逃離這懾人的靜謐了。

  他越是焦急,心中越是不安,航海多年累積下來的經驗化作直覺,隱隱告訴他有什麽不對勁,仿佛總有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艦隊。可換個思維一想,這濃霧既然自己看不穿,別人又怎麽會看穿?

  若是大風大浪,自己倒能妥善應付,可這片海水這團濃霧靜謐地實在讓人惶恐,他已號令八艘護衛艦全員武裝警戒,並令船隊盡可能不發出大聲響來,盡管如此,仍抹不去潛意識中那一縷不安。

  天色慢悠悠地放亮,看樣子今兒是不會出太陽了,艦長傳令槳手加速前進,盡早衝出霧團。

  當灰黑色的霧轉作灰白時,旗艦桅台上的瞭望手突然發出警告。

  “右舷十一度出現不明艦艇!”

  艦長已能看到航線前白霧中隱隱顯出的一個黑色的輪廓,當即下令左滿舵,左舷停槳。

  號令通過哨音一船一船傳達過去,其餘戰艦已加速從兩翼衝了過來。

  旗艦航速漸漸放緩,那一團黑黝黝的東西也越來越明顯,一艘魚艇靠近偵察,燈語傳回情況:

  是一艘傷痕累累的幽靈船,雙桅杆上的帆已給風雨烈日撕得剩下幾條碎布,船體爬滿藤壺,甲板上不是青苔就是黴斑。

  艦長虛驚一場,下令離著最近的一艘護衛艦推開幽靈船,讓出航線。

  就在海員們放鬆警惕的時候,迷霧中四麵八方突然顯出了密密麻麻的黑影,怕不下四五十艘艦艇。

  無聲處,一記號角劃破了濃稠的寂靜。

  雞啼驚鳥語,海麵上登時鼓角爭鳴,運糧船隊陷入了十麵埋伏當中。

  趁著東海艦隊的鐵皮護衛艦艇向旗艦靠攏之際,梭形船陣兩側的濃霧裏各刺出十枚石磨大小鋥黑發亮的鐵骷髏撞柱。

  偷襲者二十艘衝撞艦的劃槳聲幾乎融為一體,艦艏壓著浪花快速撞向毫無防備的糧船側舷,巨響一聲接著一聲,慘呼一浪高過一浪,糧船被撞得木屑紛飛,輕者側舷破個大洞,重者直接攔腰截斷。

  七艘鐵皮護衛艦按照演習時所用策略,放棄糧船,全部圍攏到旗艦周圍,刀出鞘弓上弦,哨聲密集布置。

  鼓角聲卻突然啞了下去,衝撞糧船的敵艦四措分開,包圍護衛艦的敵艦也並不急著殺上來。

  旗艦桅台上的瞭望手像是嗅到了什麽,狠狠吸了兩下鼻子,猛然間意識到海麵上飄蕩著的是什麽味道了,當即大呼:“**,小心火炮!”

  話音未落,包圍護衛艦的圈子兩下打開,航道中衝出四艘巨艦,四門艏炮齊齊開火。

  紫紅色的火光中,四顆鐵丸劃起四道水翼,結結實實打到旗艦外圍的護衛艦身上,鐵丸砸鐵皮,四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鐵皮被鐵丸砸得扭曲變形,木身船骨斷裂崩塌,船舷上血霧四起,殘肢爛肉和著水花濺得甲板帆布上都是,死者卻連聲慘叫都未發出,隻剩下傷者的哀嚎與**,一陣陣震撼著遇襲者的神經。

  敵軍四艘炮艦很快橫過船身,在側舷處開著二十扇炮窗,露出八十口黑洞洞的火炮。滾雷接天連海價響起,火炮打出的濃煙幾乎將濃霧驅散,換做了硝煙彌漫人眼,一時間,護衛艦隊鐵皮翻卷、木屑橫飛、船舷撕裂、屍首橫陳。

  敵艦再一番齊射,半數護衛艦進水側傾。

  第三次齊射,三艘護衛艦發出低沉的慘嚎,從中間斷為兩截。

  蘇醒的海魔吐著巨大的水泡,頃刻間將殘艦吞入腹中。

  敵人有炮,己方卻隻有鳥銃和弓箭,寡眾三倍不止,這仗沒法打,艦長無奈之下高挑白旗。

  不一刻,敵軍壯碩的旗艦靠攏,硝煙朦朧,隱約能看到桅杆最高處挑著一麵黑底白龍頭骨的旗幟,敵軍旗艦比自家旗艦長了不止一倍,舷牆也高出去兩人身長,便把它放到東海艦隊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大艦。

  撓鉤套索自高處甩下,索繩上跳下來上百人,一蹬甲板便分頭解除了東海水兵的武裝。

  敵方清一色的海盜裝束,卻沒有海盜那股子散漫勁,處處透著正規軍旅的做派。

  艦長的思維從大沼澤掃到七祖龍山踏海斷崖,卻一時想不起哪股海盜有如此實力,抑或是偽朝廷秘密訓練出了一支精銳的海軍?

  眾海盜左右分開,讓出一條通道,自敵艦上蕩下一人,威風凜凜地走到近前,不可一世地俯視著矮著一頭的艦長。

  艦長打了如此窩囊的一仗,臨死也要討回個麵子。“冤有頭債有主,麵前是哪家的島主,報個萬吧?”

  “你不配知道!”海盜頭子陰沉地幾乎凝固住了混雜著硝煙的迷霧。

  “你一不劫糧,二不為錢,莫非綁票不成?你可知劫的是誰家的船?動的是哪個的糧,如此不計得失不計後果,實在與你海盜的道道不符!”

  “哼哼,別家的船咱們還懶的劫呢,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弑父之人是要墮阿鼻地獄的,我是黑無常,叫他把脖子洗白嘍,改天我就去索命!”

  “放什麽狗屁,靖王是你這號跳梁小醜能威脅到的麽?趕著我東海艦隊萬箭齊發,一趟便將你這些龜艇魚板全……”

  “哧”“呱嗒”“噗通”!

  艦長一句話未講完,白光閃出,“哧”的一聲,身首已而分了家,“呱嗒”一聲,頭顱率先砸在甲板上,五彈指後,噴了半腔血的身子才“噗通”一聲栽倒。

  “敗軍之將還有臉囉嗦!”颯檳槌冷哼一聲,在死屍身上擦淨佩刀,轉而看向一旁瑟瑟發抖的大副。“今日留你一條狗命,回去告訴高犁文,就說東海龍王駕到!”

  接著他大聲向周圍的海盜傳令。

  “所有活人,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