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三章 以攻為守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683
  輾轉反側,一夜無眠,眼前全是紫苑痛哭的畫麵。

  諶盧深深地自責,不應該這麽冒冒失失,不應該這麽頭腦發熱,可是,卻真的情難自禁。

  而紫苑呢,她不也是情難自禁麽?

  次日清晨,冷姍登洲,專門請諶盧和西野羽美趕赴鶴阪城主府。

  待客船靠上東湖西岸,已能看見棧橋根上候著兩頂紅絨四抬軟轎,轎子雙側各有一隊寧軍護衛。

  為首的一名武官請諶盧、西野羽美上轎,轉上主路一趟向西,一刻鍾的時間落轎,麵前一座寬大的門臉,門庭左右立著兩隻滿身綠鏽的高大銅鶴,簷下高掛匾額“鶴阪府”。

  武官請二人入府,不走中軸的官廳,徑由偏廊進到官廳後的議事堂,早見黛桐陪著一老一少兩個文士打扮的人候在門首。

  “許大人,這些就是我的好朋友,南洋鹵邪國的諶盧、翔醴。”

  黛桐掃了諶盧一眼,神色間並未顯出什麽異樣,臉上端著典雅的微笑。

  “各位好友,這位是鶴阪城城主,七縣八十五鄉百姓的父母官,許優之許大人。”

  她先指年長者,再指年少者。

  “這位是許大人的愛子,黃龍十五年武舉探花,許去頑許公子。”

  兩個人都是文士打扮,老子又是文士,本以為兒子也是文士,卻沒想到文質彬彬的外貌下居然是大寧的武舉探花。

  諶盧和西野羽美深深鞠躬以見禮,許優之略一拱手已算客氣,許去頑卻也左手輕搭右手,傲慢之色溢於言表,與文質彬彬的外表十分不搭。

  西野羽美看在眼裏有些不快,諶盧因昨夜的事情滿腹忐忑,這些小節根本鑽不到眼裏去。

  議事堂內賓主落座,上茶畢,黛桐道:“許大人你們談要事吧,黛桐不便旁聽,這就先告辭了。”

  未等許優之說話,許去頑大聲道:“黛老板請留步,這事且走不開你呢,安心留下獻言獻策可好?”

  別看許去頑對諶盧西野愛理不理的,對黛桐卻是十分熱情。原來他是霧岸聽雪的常客,愛慕黛桐已久,諶盧眾人初到鶴阪的那天,就是他死纏著黛桐不放,以致黛桐登洲見客遲了一會。

  兒子顯然是老子寵出來的,許優之也不介意兒子插嘴,對黛桐道:“小子所言不假,尚有些事情要求助於黛老板呢,你這時候可不能走。”

  黛桐明白左右走不開個“錢”字,主官既然發話挽留了,便穩穩當當坐了下來。

  諶盧開口問道:“不知兩位大人招我等前來所為何事?”

  許優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令侍衛官遞給諶盧一份折子。

  折子的封麵正中寫著“溯峽戰報”,左下角落款時間是“永貞元年三月初八”,右上角仍能看到殘存的雞毛。諶盧連忙展讀:

  ……敵艦隊二十五艘於清晨出峽,我即拉起三道鐵索。卯正,我軍水陸兩軍布陣已畢,正待江流將敵艦衝至鐵索後圍剿,敵陣猛然響起炮聲,連綿不絕,將東西兩岸索基盡數炸毀,鐵索遂沉江,我艦隊正待阻截,敵炮火轉而群擊我艦陣,我艦艇十損其九,水軍傷亡慘重,陸軍在岸上除弓弩攻擊外一時無計可施,敵艦炮轉而轟擊陸陣,短不及長,為避免無謂傷亡,步騎暫退夜狼關……

  待諶盧看完戰報,許優之神色嚴肅地說道:“這是八百裏加急文書,一封發往京師,一封發往桓樺城,一封發到了鶴阪。”

  “桓樺城?”諶盧一個地球人,當然不知道紫星的地理。

  許去頑替老爹回答:“桓樺城是七祖龍山山口外的關隘,扼守著百越出山的咽喉要地。”

  諶盧問道:“這麽說來,百越方麵已有異動了?”

  許去頑答道:“據探子回報,百越七大族共十五萬大軍已於七祖龍山分三路集結,虎視眈眈覬覦桓樺城,隻等北線蠲州逆軍的戰報。”

  諶盧斟酌著字眼問道:“軍國大事非同兒戲,不知大人找我等草民前來所為何事?”

  許去頑淺淺一笑,隨即打了個響指。

  兩名軍曹抱著一卷地圖走到堂中央,就地緩緩展開後,其上詳細繪製著西南的山川城關。

  許去頑接過一根長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圈。“舊舜殘黨沿江東下,百越蠻夷出山北上,鶴阪城正在風口浪尖上。”

  他質問似的盯著諶盧:“這消息不是你們托黛老板來示警於我們的麽?”

  諶盧道:“正是如此,大人們既然已經警覺,自當增兵固防,行軍打仗的事情,我們恐怕幫不上多大忙吧?”

  “且慢!”

  許去頑一轉長杆,先在鶴阪北邊劃了一道。“舊舜如棄水路,改走旱路自江北掠過……”

  他又兜著桓樺城劃了一條曲線:“……若百越繞過桓樺城東下,再從山南倉北上……”

  長杆一北一南戳到代表鶴阪城的墨點:“……二敵繞到鶴阪東、南側背,兩江天險豈不變成了毫無退路,不知你是怎麽看的?”

  諶盧對軍事並不在行,從未想過會出現如此情況,一時瞪著地圖啞口無言。

  許優之這時才緩緩說道:“並非吾兒信不過二位朋友,隻是他主管鶴阪全域軍事,兵者凶也,國之重器,絲毫大意不得,這樣也是為了周全。”

  老城主輕歎一聲,推心置腹道:“二位既然是黛老板的朋友,有些事也不用隱瞞,我城內隻有守軍兩萬五千,虎符已經發出,五天內可以集結四萬人馬,再多的隻能等朝廷發兵援助了,。”

  老人虛弱地指了指輿圖:“這四萬人馬一座孤城,對陣舊舜百越二十萬聯軍,勝算幾成,便是鄉野村夫也能算出來。”

  諶盧問道:“大人特意相請我等,不會隻是為了訴苦吧?”

  許去頑替父親回答:“聽說你們和舊舜的國師莊無名有舊?”

  諶盧先吃了一驚,看向西野羽美時,同伴微微搖了搖頭,顯然她沒有將大夥的秘密告訴黛桐。

  “少城主是從何處聽來的這消息?”

  許去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消息自然是從蠲州打探來的,聽說莊大師可是十分想念你們呀!”

  他這個“想念”說的陰陽怪氣,此想非彼念。

  許去頑再打一個響指,一名軍曹捧著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遞到諶盧麵前。

  諶盧展開,見是一張海捕文書,其上白紙黑字寫著“緝拿異邦賊人五名”,紙正中畫著自己和同伴的畫像,看來自己把他的秘密試驗地燒了真的惹惱了他。

  諶盧輕歎一聲:“他原本是與我們相熟的,不過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出離了本心,我們自然分道揚鑣了!”

  許去頑幹笑一聲,伸手止住諶盧:“有黛老板作保,我們絕不會不相信二位,隻不過要借你們的力一用,不知仁兄肯不肯幫鶴阪闔城百姓渡過難關?”

  諶盧謹慎地回答:“隻要是力所能為的,諶某一定效勞!”

  “好,要的就是這句話。鶴阪如今的局勢,敵人攻城也怕,不攻也怕。攻城,敵眾我寡,戰力懸殊。不攻,若讓敵人繞到背後,情勢將更加危殆。所以思來想去,還是要引他來攻,利用兩江天險堅守至朝廷大軍來援。”

  “諶某雖隻有蚍蜉之力,願為守城做出貢獻。”

  “不不不,”許去頑搖了搖手指,“守城?大材小用了!我不要你出苦力賣命守城,我要你這個‘舊舜欽犯’去吸引敵軍來攻鶴阪,你可有膽量?”

  妖醫展示出的全息大寧地形圖比城主府紙質的堪輿圖要精細準確得多,它不僅有絕對精確的經緯度定位,更有三維顯影海拔的高低錯落。

  諶盧盯著溯峽和桓樺城的位置苦苦思索,他隻是一名航天局所屬的探險員,軍事他是一竅不通,麵對許去頑交給他的“吸引敵軍”的戰略目標,他顯得一籌莫展。

  標為紅色的敵軍陣營在低頻閃動,閃得妖醫心煩意亂,他最喜歡簡單粗暴,所以用簡單粗暴的方式獻上了他簡單粗暴的方法。

  “吸引敵軍要費那麽多腦筋麽?我直接殺進舜軍大營,把他主帥砍死完事,樹倒猢猻散,都不要你吸引來了,直接搞定!”

  吳霜雪瞪了他一眼:“你當約瑟夫是白給的麽?再給你扔兩個電球你不就玩完了!”

  妖醫朝吳霜雪做了個鬼臉,驛站外的電球仍叫他心有餘悸。

  令上工道:“我覺得還是直接給約瑟夫送封信這個辦法有效,就算他那個主帥不願意,他總歸能說服的吧!”

  吳霜雪搖了搖頭:“要把他們吸引過來真的是不容易,我們的辦法都是小概率的,人家是軍國大事,受我們小概率事件影響非常少!”

  令上工發牢騷道:“我說這叫個什麽事?打仗哎,躲還來不及,還叫我們硬趕著招惹人家來!送信不行,劫營不行,投毒不行,內應不行,我看咱還是直接走吧,我們的事是找到金梵,找到永樂號,紫星自己的事情叫他們自己去頭疼吧!”

  妖醫難得能和令上工意見一致,連聲稱讚,但在吳霜雪的怒視下又縮了回去。

  吳霜雪問諶盧:“你是我們的頭兒,你倒是說句話呀!”

  諶盧咬了半天嘴唇,說出自己的想法。“我的親自去找一趟約瑟夫……”

  “不行!”還沒等他話說完,吳霜雪便製止了他。“這種風險絕對不可以由你去冒!”

  諶盧急道:“火燒眉毛了,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他現在最恨的就是我,而且我還有關於斯嘉麗的秘密要告訴他。”

  吳霜雪態度堅決:“不行,就算是選擇離開鶴阪,我們不接受你的方案!”

  氣氛一時僵住了。

  一直沒有開口的西野羽美輕輕拉了拉諶盧的衣袖。

  “諶君,我知道我不懂軍事,是不應該開口的,可是我也不讚成你的方法。”

  諶盧有些焦躁:“那你有好辦法麽?大家都商量了一整天了!”

  西野羽美張了張嘴,看看眾位同伴,終於鼓起勇氣提出了自己的辦法。

  她將大家的注意力從溯峽拉到了桓樺。

  “我要是說錯了請大家原諒。這些百越人離家很遠,他們從大山裏出來,交通肯定不方便,要是我們把令君燒糧草的計策用在他們這裏……”

  諶盧豁然開朗,驚喜地瞅著西野羽美。“他們兩家是聯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