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宸曦走後虞玦惦記著廣陵城，也就沒合眼了。

  早晨的時候用昨天農家送的臘肉和米煮了熱粥，中午將昨晚剩下的野雞肉和米飯一起蒸了，正要招呼暗衛們一起吃飯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扣門的聲音。

  “夫人在嗎？你家官人替我們村子裏修好了橋，我們家沒別的，送些菜餅和果子來，給你們城裏人嚐嚐鮮。”

  是昨天在她家買米的農婦。

  虞玦和拔劍防備的暗衛們鬆了口氣，她準備出門去拿，但遲疑了會兒，還是向後退了一步，謹慎的說道：“多謝大娘，你將東西放在門外就好。”

  “是。”

  農婦應承著將菜籃放下就離開了，就在暗衛低頭撿那籃子的時候，隻見那原本離開的農婦忽然轉身，目露凶光，一把匕首插在了暗衛的後背。

  一切也不過是電光石火之間，虞玦下意識駭然，下意識的後退，就在這電光石火間，她手中的匕首已經近在咫尺！

  匕首在空中閃過閃爍著森冷的光芒，離她最近的暗衛已經被這農婦殺死，就在這生死一瞬間，虞玦根本就來不及躲避，隻是下意識的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溫熱的鮮血濺在了她的臉上，猩紅粘熱；院子地上還陰冷的角落裏，還有沒有化盡的雪。

  蒼白的雪，猩紅的血，兩隻顏色交織在一起，像是回到了前一世……

  似乎也是這樣的一個冬天。

  大雪覆蓋住了蒼白大地，整個上京都是一片素白顏色，原來……最終也不過是回到最初而已嗎？

  “王妃！”

  她聽到了寧九焦急的聲音，她眨了眨眼，這才發現血不是她的，而是眼前那個女人的。

  一把小巧的銀刀插在了她的右臂上，鮮血濺在了她的臉上。而銀刀的主人……正施施然，站在門口，望著他們。

  “都向後退。”

  那人低著聲音威脅道，他身形詭譎，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虞玦的身後，手中的長劍架在了虞玦的脖子上。

  寧九見他們挾持了虞玦為人質，無奈，隻能帶著暗衛們向後退了一步。

  雖然他戴著鬥笠，但虞玦他們還是聽出了那個人的聲音，難以置信的低呼一聲：“蘭燼落？”

  衣衫襤褸的灰衣人摘下了鬥笠，露出一張滄桑的麵容，此時哪裏還有半分昔日無雙公子的風儀儒雅。

  寧九看著眼前的蘭燼落，臉色也是變了又變，問：“蘭燼落，你到底要做什麽？”

  說著便要動手，蘭燼落架

  蘭燼落深藏不露，功夫僅在燕宸曦之下，這裏縱使寧九和一眾暗衛都在，但怕一旦交手傷著虞玦，雙方隻能膠著不下。

  蘭燼落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漫不經心的笑，道：“我現在已是窮途末路，自然是求一張保命符。”

  縱使現在他狼狽不堪，但嘴角依舊噙著笑，十分有風度的對虞玦做了個請的手勢。如果，能忽略他手中的劍。

  虞玦沒有動，蘭燼落目光落在虞玦那隆起的腹部，須臾笑道：“嘖，看來人質又多了一位，有你們母子在手，至少能得半壁江山……”

  而他的話卻刺激到了那送菜的農婦，她看著虞玦隆起的肚子，像是看見了世上什麽絕望的場景。她從地上爬了起來，重新撿起了被蘭燼落的暗器打落在一旁的匕首，嘶吼道：“不要！我要殺了她，殺了她肚子的孽種！”

  還未近虞玦的身，便被蘭燼落一腳給踢開了，雖然那張臉滄桑布滿皺紋，聲音沙啞難聽，但虞玦還是從那眼底似曾相識的瘋狂認出了她的身份……

  “金……金綺華？”

  這比看見蘭燼落更加難以置信。

  金綺華明明死了，怎麽會出現在廣陵……

  不對，當時金綺華是謹娘殺的，又是謹娘將金綺華的頭顱割下送給燕宸曦的，他們才確定金綺華已死。

  如果謹娘騙了他們……

  “她怎麽會成了這個樣子？”

  蘭燼落沒回答，他知道時間不多，威脅著虞玦道：“別廢話，快走！”

  虞玦擔心他會傷到腹中的孩子，隻能慢慢地挪動著步子到了宅子外，心中飛快盤算著脫身之法。

  “別白費力氣了。”

  蘭燼落冷笑一聲，隻見原本空曠的村莊，忽然出現了一隊黑衣侍衛，為首的那個人溫繾雪認識，是劉遠之！

  劉遠之帶的金吾衛阻擋住了想要追上來的寧九，而蘭燼落已經帶著她上了早就準備好的小船，金綺華竟也拖著身上的傷追了過來。

  在拿著刀的蘭燼落和金綺華之間，虞玦還是選擇了前者，默默地向蘭燼落身邊靠了靠，問：“你要帶我去見燕宸濯？”

  虞玦沒有問蘭燼落是如何的又與燕宸濯勾搭上的，畢竟此人狡兔三窟，首鼠兩端，而且還命硬！多少次了，竟都還沒死。

  蘭燼落低笑了一聲，道：“我還沒想好。”

  虞玦皺眉，隻聽他淡淡的說道：“原本我是想帶你去見燕宸濯，求一條生路；不過你現在有身孕，我手中的籌碼又多了一層，你說我帶你去南境如何？”

  虞玦還沒說不如何呢，金綺華猙獰著麵容，道：“蘭燼落，你竟敢背叛太子！”

  蘭燼落冷冷地看了金綺華一眼，他的臉上沒有了一貫笑意，看著金綺華的時候，那眼神竟有幾分滲人。

  “你還真當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郡主？你看看現在這副尊容，你覺得太子還能一如既往的癡迷著你？”

  這話深深地刺激到了金綺華。

  當初她為了活命，與府中買菜的婆子換了臉……

  她活著離開了上京，甚至是逃過了燕宸曦麾下人馬的追捕。誰知這麵具一旦戴下，卻永遠無法摘下來！

  她不過是二八年華的少女，卻要頂著一張布滿皺紋醜陋的臉，多少次她想要死。可想到，虞玦還活著，成為高高在上的祁王妃，享受著本該屬於她的一切，她就不甘心！

  虞玦隻見金綺華灰敗的臉色變了又變，須臾後隻聽見她眼中閃過了一絲詭譎，心知不好，卻已經遲了……

  “是啊，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那我們就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