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宸曦依舊抱著虞玦沒放手，目光望向在書案上擺好的筆墨，問虞玦：“你想寫什麽？”

  虞玦沉吟了會兒，方才說道：“唯願山河安好……”

  他們的命運從出身開始，便與這江山社稷，百姓命運緊緊維係在了一起。她也好，燕宸曦也罷，無論是願意不願意，出生的顯赫榮耀與背負的責任都早就注定好了。

  唯有山河安好，海清河晏，他們在今後漫長的歲月，才能如今天這般靜好如初。

  燕宸曦右手虛握在虞玦腕上，二人一同在書案前，寫下了除夕的第一幅對聯。

  山河永安好，歲月靜如初。

  她的筆鋒清雋；他的筆鋒銳利，但在一起竟是十分的和諧飄逸。

  虞玦緊貼著自己身後的人，身上傳來的溫度，想到了很多年以前，她還隻是王府侍妾的時候，也曾是這般。他一筆一劃，教她臨摹字帖，那是記憶中為數不多兩個人離的很近，極其溫情的時刻。

  那時他明明離自己那麽的近，可是她依舊不由得患得患失，覺得他離自己那麽的遠，宛若高山雪，天邊月，難以觸摸。

  卻沒想到這雪和月，終有一日竟將她擁入了懷中。仿佛再這樣的時刻，原本殘缺的生命才得到了真正的圓滿。

  玦，同缺之意。

  在遇到他之前，她的人生都是殘缺的。

  等寫好後，燕宸曦讓人將對聯貼在門口，虞玦忙道：“這對聯不倫不類的，貼在外麵不怕別人見了笑話您祁王殿下胸無點墨。”

  燕宸曦微微挑眉，道：“本王行伍出身，能帶兵打仗便成，難不成還得與那些書生一般學富五車？”

  虞玦‘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若這些話被那些大儒們聽見了，還不得氣死。

  不過燕宸曦略一沉吟了會兒，道：“王妃說的沒錯，這是我們的一片心意，當然不能讓別人看去了，就貼在房間外吧。”

  虞玦這才沒攔著了，總歸進出內院的都是自己人，也不至於丟臉丟到別人麵前。不過既然都寫了，那麽便要將其寫全，燕宸曦提筆寫了個橫批方才讓人貼上去。

  隻見橫批上，寫的是‘歲歲年年’

  歲歲年年，這花相似，景如舊，人更如舊！

  等二人膩歪的寫好了院子裏的對聯後，前院都打掃幹淨，院子裏張燈結彩的，就連那幾株紅梅花也開的比往年還要豔麗，預兆著新年的美好。

  下午的時候府中上下便就包餃子準備年夜飯了，據說南方並沒有這個習俗，但府中上下都是北方人居多，各式各樣皮薄肉厚的餃子早就包好了。

  蘇右右自小跟著幾個兄長顛沛流離，之後又同長孫思遠一起去了南境，沒有過個正經的年。是以這個除夕，蘇右右倒是比往常要活潑許多。

  她穿著虞玦準備好的朱紅色襖子，繪錦一早幫她梳了個雙丫鬢，上麵墜著金葉流蘇，她生的本就清秀，如此打扮起來更是個粉妝玉琢的小姑娘。以至於原本一向和她不對付的金玉容，乍然見到她這般打扮，也不由紅了臉，支支吾吾的將手中把玩的一個鯉魚燈塞到了她的手中。

  “嘖，倒是沒看出來，右右竟是個美人胚子啊，你說這長昭和小公子，誰能抱得美人歸呢。”

  孟瑤閑來無事，將他們幾個孩子的動作盡收眼底，戳著虞玦的手臂八卦道。

  虞玦好懸被點心嗆到，無奈的看著孟瑤，道：“他們才多大啊……”

  “不小了！”孟瑤理直氣壯的說道：“如果不抓緊時間將他們的事情定下來，等著明年我們回了上京，你當真舍得將右右一個人丟在江南，交給她那兩個不靠譜的哥哥？”

  虞玦仰臉，想著那蘇家兄弟兩個人，一個比一個不靠譜，蘇右右跟著他們性格好不容易活潑了些，別等著之後又恢複了陰鷙寡言的模樣……

  但這畢竟關係她的終身大事，虞玦可不敢隨意定奪，隻好道：“到時候看這個孩子的意願吧，他們真的有這個意思……到時候回了上京，相處幾年後再說。”

  孟瑤很喜歡蘇右右這個小姑娘，聽虞玦說要將她一起帶回上京這才放了心。就在兩個人說話間，虞玦環顧四周，覺得似乎少了個人，便找來了玄七問道：“你們，沒去請江梅魂嗎。如今阿梨沒了，他一個人過年也挺可憐的，不如請他一起吃個團圓飯。”

  虞玦並不知道當日青峰山上，江梅魂曾在那一刹對燕宸曦動過殺機之事，隻當他們兄弟二人還在鬧別扭了。如今阿梨沒了，她希望江梅魂……燕宸曦在這個世上為數不多的親人，能夠好好的。

  玄七哪裏想到這位突然又提到了江梅魂，而且他素來木訥，不如寧九那般能言善道，一時間被問住了。

  就在虞玦心中起疑的時候，隻聽到門口傳來江梅魂的聲音，道：“方才為著挖這兩壇屠蘇酒，所以才來遲了。”

  隻見江梅魂與有琴一前一後的進了院子，竟是有琴親自將人給拎過來了。燕宸曦淡淡的看了江梅魂一眼，沒多說什麽。

  江梅魂知道如今虞玦有了身孕，怕虞玦看出端倪擔心，便也隻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這個除夕宴，氣氛倒是十分融洽。

  誰能想到，昔日的同門會叛變，倒戈相向；也沒想到，曾經的死敵如今竟化幹戈為玉帛，如今在一起吃團圓飯。

  時間和緣分，就是如此的奇妙。它能夠衝淡感情，也能夠溶解仇恨。

  虞玦不能飲酒，在席上喝了藥膳，讓人意外的是有琴不止吃了餃子，還飲了酒，虞玦瞪圓了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此時燕宸曦已經微醺，見虞玦竟看別的男人，有些不高興的將她的視線轉向自己，然後輕嗤一聲，道：“早就與你說了，他是個假和尚了，你偏不信，什麽都聽他的。”

  虞玦見他臉頰微紅，那一雙鳳眸不複往日清明，氤氳著一層霧氣，知道他有些醉了。便讓人拿了醒酒湯來，哄他喝下，十分敷衍的說道：“你說的沒錯，我應該都聽你的，來先把醒酒湯喝了。”

  誰知某人得寸進尺，不肯接過虞玦手中湯碗，竟道：“你喂。”

  滿室寂然……

  祁王殿下，這是在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