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玦聽到蘇洵的話，想到了她與奕陽郡主僅有的兩次不愉快的見麵交鋒，臉色微沉。

  蘇洵看著虞玦的臉色，低笑了一聲，道：“看來王妃雖為慕容氏血脈，卻似乎並不想知道太多慕容氏的事。”

  虞玦淡淡道：“那倒也不至於，但你們每次在我麵前提及慕容氏的時候，都繞不開什麽複國大義之類的，聽的讓人很不舒服。”

  蘇洵低笑了一聲，道：“王妃生性良善，不喜殺戮，倒也是情理之中。不過我有一事不明，論起來殺戮……祁王殿下久經沙場，殺人無數，可王妃為什麽竟一點都不怕他，偏偏選擇了與他在一起。”

  虞玦沉著臉：“他是為了守衛疆土而戰，是為了百姓而戰，而非你們是為了一己私欲，不顧百姓生死發動戰爭，這兩者怎可混為一談！”

  “王妃莫動怒，方才是在下失言了。”蘇洵似乎並不想讓這一場談話過於僵硬，主動的賠罪，換了個話題道：“關於慕容氏除了亡國之後那幾場戰役，倒還有不少好玩的趣事，王妃不知可否有興趣了解一下？”

  虞玦聽到蘇洵的話，眼中閃過了一絲狐疑，道：“你似乎對慕容氏很了解？”

  蘇洵毫不避諱的點頭，道：“那是，我們紀氏有一任家主，可是差點娶了慕容氏的公主，所以在前朝紀氏和皇家的關係自然密切一些。”

  沒想到紀氏與慕容氏竟還有這麽一層淵源，虞玦眼中閃過了一抹好奇，就連蘇佑也道：“兄長這個傳聞我怎麽沒聽過？是哪位公主啊，後來這門婚事怎麽沒成啊？”

  這蘇佑看起來比虞玦還要八卦！

  “是一位叫做離芍的公主。”

  蘇洵淡淡的看了蘇佑一眼，才道：“那一位家主……說起來算是我們的曾叔父了，一生對離芍公主求而不得，最終一生未娶。”

  “原來是他！”

  蘇佑了然，道：“我小時候聽說過家裏有位怪人呢，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一層淵源。”

  虞玦聞言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而是看著蘇洵，忍不住嘲諷道：“紀氏一族果真是癡情。”

  蘇洵絲毫不覺得虞玦是在嘲諷他，十分坦然自得的說道：“是啊，我對郡主之情便如昔年曾叔父對離芍公主那般情深。”

  話音落下，虞玦和蘇佑都齊齊的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臉無語的看著蘇洵。

  “你們真的都瘋了。”

  許久之後，虞玦忍不住的說道。

  蘇洵非但沒生氣，反而笑了道：“人活在世上有清醒一生，也有不過的糊塗一世的，如果不是這樣瘋狂的執著，效忠慕容氏的忠義之士又怎會曆經幾十年，誌向不改呢。”

  虞玦冷聲道：“你稱那些人為義士，是覺得那些人所作所為都是正確的嗎？”

  她緊握著拳頭，緊了又鬆，仿佛閉上眼就能看見夢中所見那刀光血影煉獄般的場景，耳邊聽到孩子的哭泣哀嚎。沒有哪一刻，她不是以旁觀者的態度，而是身在其中之人，感受著戰爭帶來的殘酷，留在心中的陰霾。

  無論如何，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她都要結束這一切！絕對不能再讓十多年前，那一場災難再重演……

  蘇洵將虞玦的神色盡收眼底，他沉默了會兒，方才重新望著虞玦，道：“站在王妃的立場，或許那些人是錯的；但站在那些人心中，王妃又何嚐不是錯的。”

  “你是凰翊公主的後人，你本是與他們同出一族，可你為什麽不幫助陷在黑暗中幾十年、為慕容氏一族盡忠的遺民，反而還站在他們的對立麵，幫助他們的敵人？”

  蘇洵的幽幽的聲音在黑暗的地牢中響起，燭火搖曳下，他的神色看起來模糊不清，就連那暗啞的聲音也添了一層詭譎的味道，語氣也漸漸地變得咄咄逼人：“這些年你錦衣玉食，在清平侯府的庇護之下，又何曾想過臥薪嚐膽的臣民呢？”

  “我……”

  有一刻的時間，虞玦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脆弱迷茫之意，但也不過是隻有那麽一刻而已，不過須臾的功夫，虞玦的神色很快恢複如常，迎上蘇洵的目光道：“讓他們置身於黑暗之中的人不是我，而是奕陽郡主，是你們這些為了自己的野心，將他們當做棋子的人。”

  “當年我的母親，也就是你們尊崇的凰翊公主，已經為這些人尋找了一條生路，一切本該都已經在十七年前就已經結束了。他們不必再在刀口上舔血而生，他們可以過著尋常百姓的生活，安居樂業。可慕容桀他們卻將這一切摧毀了，又將他們拉回了黑暗中！”

  蘇洵聽到這裏，那墨色的眼忽而閃過了一絲微妙的神色，隔著地牢的門，向虞玦叩拜道：“那麽殿下，您是否願意替當年的凰翊公主，完成當年遺誌呢？”

  他這猝不及防的舉動，不止將虞玦，也將蘇佑驚住了。蘇佑驚疑不定的看著跪在地上的蘇洵，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憋了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住的問道：“兄長，我說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話音方才落下，果不其然的，後腦勺便就挨了蘇洵一個巴掌。蘇佑摸著自己的腦袋，一臉無辜的望著蘇洵，虞玦也是一時間不明白蘇洵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驚疑的神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說道：“你……你先起來說話吧。”

  虞玦皺眉看著蘇洵，問：“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麽？”

  蘇洵道：“我想請王妃，完成郡主的心願……”

  “你瘋了！”虞玦下意識低呼了一聲，須臾之後似乎是想到什麽一般，驚疑不定的看著蘇洵，道：“你的意思是……”

  話還沒說出口，卻見蘇洵將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虞玦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神色，一瞬間心中轉了許些個念頭，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最終道：“此事事關重大……還是容我先想想。”

  “我說你們究竟打什麽啞謎呢？”

  蘇佑聽著兩個人的對話，壓根就沒聽明白，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