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玦按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借此機會，將事情因由一問到底，急追問道：“那麽王爺身上的毒是否為琉璃夫人下的？還有當日送到羽族的那封信呢？”

  長孫思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搖頭道：“來者猶可待，逝者不可追，你們為何定要對當年之事，追根究底呢？你如是，燕宸曦也如是。”

  許是因為大戰將近，許是因為眼前這個少女，是唯一一個清楚的看見了他與燕毓華之間，恩怨始末的人。

  長孫思遠今日的神色比往常的要溫和，連話語，都比以前多了很多。沒有開門見山的說正事，而是一一種極其慵懶的態度，看著虞玦，緩緩而言道：“你應當知道，若燕宸曦一直沒有執著著追尋當年的那段往事，便不會有如今的無妄之災。”

  虞玦聽著長孫思遠的話竟與古鶴影有幾分相似，心中頗為古怪，又聽他這麽說眉心微皺，問道：“你不知道此事？”

  長孫思遠輕笑一聲，像是在笑她到底年輕，耐心還是不足，問道：“縱使知道，我告訴你，又有什麽好處呢？”

  虞玦沉默了片刻，迎著長孫思遠的目光，緩緩開口道：“若我繼續當日在泠音閣我們未曾完成的交易，以此為籌碼，長孫大人可否能將手中的信息盡數與我們交換？”

  “畢竟三日過後，最終誰勝誰負，誰生誰死已成定局，長孫大人不會想一直帶著這些真相，湮滅塵埃中吧。”

  長孫思遠微微挑眉，問道：“此話當真？”

  虞玦重重的點了點頭，清稚的眉宇之間帶著堅定的神色，這一刻長孫思遠依稀在她的身上看見了長玄月的影子。

  世間之事就是如此的奇特，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截然不同的性格，可是卻在最終的時候做了相同的選擇。他在想，若是一切能夠重新開始，那一年離山之下功敗垂成，長玄月是否還會為了古鶴影，而選擇犧牲的是……自己？

  這裏是上京臨街的鬧市，外麵小販的呦喝聲、來往客商交談聲，熙熙攘攘，煙火人間。

  “金太後。”長孫思遠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語氣波瀾不驚的說道：“一切都是金太後所為。”

  如此答案，意料之中。

  “那麽龐氏呢？”虞玦緊接著拋出了第二個問題，“龐氏與金氏，在那一場爭鬥中究竟誰是螳螂？誰是黃雀？”

  麵對虞玦的咄咄逼人，長孫思遠卻是笑了，道：“這兩個世家，本是燕宸曦的仇敵，無論是誰重要嗎？”

  不等虞玦說話，長孫思遠繼續說道：“關於祁王，還有一事他應該沒告訴你吧。”

  他撥動著掌心一物，語氣慢悠悠的說道：“不止是如今民間流言紛紛，此事已驚動了內閣老臣，聯名上書請求嚴懲祁王。朝中，民間，祁王殿下可是腹背受敵，或許在端午之前……聖上或許不得不處置於他呢……”

  此時一陣風過，吹散了遮蓋住陽光的浮雲，有一束光透過軒窗直接照了進來，照在了長孫思遠手中那晶瑩剔透的玉人之上。

  那玉人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所雕刻，人麵蛇身，看起來十分詭譎恐怖，虞玦隻覺得後背一陣悚然——靨術！

  一時間，虞玦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不敢置信的看著長孫思遠，長孫思遠銳利的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虞玦，見她如此神情，嘴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果然如此。”長孫思遠那雙深不見底的眼，幽幽的盯著虞玦，仿佛是能夠看穿人心一般，他緩緩的說道：“看來，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也對……畢竟這是隻有長玄月會的秘術，你看見了她的記憶，也完完全全的，承載了她所會的一切。”

  長孫思遠咬重了‘完完全全’四個字，虞玦此時隻覺得背後一陣冰涼，竟是滲出了一層冷汗。不過一個玉人，竟讓長孫思遠將她所有的底牌全部都試探了出來！

  是的，不止是蝶夢幻術，在那一場漫長的夢境中，虞玦看見的除了以長玄月為視角的回憶之外，那些南境蠱師所會的術法，竟是奇異的融合在了她的記憶中。

  包括……屍兵。

  昔日長玄月身為月氏王的嫡傳弟子，在巫蠱之術上有著驚人的天分，遠是青蒼他們所不及的。月氏當初雖不過是一個部落而已，但他傳承已久，古老的部落在南境諸國之中，收集了許許多多的典籍。

  那些典籍，被南境的蠱師們都認為是禁忌，年代久遠，已經失傳。但長玄月在其上的天賦，讓她無師自通，學會了許許多多在世人眼中的禁術。

  後月氏祭司叛亂，盜走了一本禁書，便就是那本修煉屍兵之法。但他盜走的隻有上半部，下半部卻是牢牢的記在了長玄月的腦子裏。

  夜泉鎮之行，陰差陽錯，讓長玄月遇到了那位修煉屍兵已經走火入魔的大祭司。與此同時，古鶴影等人也追著這個凶手來到夜泉鎮。

  大戰之後，叛變的大祭司身死，那本禁書便落在了長玄月的手中。對此長公主和古鶴影兩個人一無所知，他們三人之中，唯一知道內情的隻有一個人——長孫思遠！

  這個世家子弟，博覽群書，同長玄月一樣不被世俗所約束。他知道了長玄月拿走了那本書，並以此做為交易……

  或許那個時候，長玄月初到京中，並不知事情的嚴重性，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卷入了怎樣一段權利爭奪的漩渦中。僅僅是因為一時好奇，一念之差，便與長孫思遠達成了合作的協議，卻不知一旦踏入這是非之中，再也無法回頭！

  長孫思遠利用手中的權勢，運來了死囚來給長玄月做實驗。但這個實驗一開始，便完全失去了控製，實驗的人從窮凶極惡的死囚，最終發展成了無辜的百姓……

  當手上沾染滿了鮮血的長玄月，想要回頭，卻再也不能。

  須臾之間，虞玦心中轉過了許些個念頭，她看著長孫思遠，緩緩開口道：“其實，一開始那位叛變的大祭司，出現在上京，以人為實驗剜心來修煉屍兵，是為儷貴妃效命……所以，你從一開始，便是與儷貴妃站在一條船上。”

  “你們失去了大祭司，卻得到了長玄月這樣一個天才，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你們的算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