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千方百計的設計讓她入夢，可是為何夢境在最為關鍵的時候戛然而止？難道隻是因為一切隻是巧合，長孫思遠費盡心思隻是為了讓她看見當年發生了什麽事。

  這點虞玦是怎麽也不信的。

  麵對虞玦的詢問，長孫思遠淡淡一笑，須臾之後方才道：“縉王野心勃勃，他與太子之間遲早有一戰。”

  “但太子和縉王鷸蚌相爭，最終得利的是長孫大人您。若縉王弑君成功，您便可從中漁翁得利，成為縉王的肱骨之臣……”

  但說到這裏的時候，虞玦的話音戛然而止，心底卻是下意識的倒抽了口涼氣！

  位極人臣……若長孫思遠最終的目的，是為了權臣的位置，又何必如此的大費周章。他出身名門，深得元帝信任，隻要他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唾手可得。

  可他偏偏，想要的不是那一人之下的位置。

  “所以，當日離山之下，縉王兵敗也是必然的？”

  如果不是如此，那又怎能加深他在元帝心中的信任程度。

  說到此處，虞玦想到了一直對長孫思遠警惕，懷有偏見的皇後。雖然元帝對皇後並不寵愛，但皇後是元帝的結發妻子，根據史書記載朝政之事元帝甚至會與皇後時常商議。

  皇後對長孫思遠的懷疑，會不會影響到元帝？

  但在離山之後，元帝對於和柳家聯姻的長孫思遠卻是沒有絲毫的疑心，就連懷閔太子登基之後，對長孫思遠更是倚重有加。

  一方麵是對長孫思遠的才幹欣賞。

  長孫思遠在朝中那些年，對內選拔人才，對外平定叛亂，確實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也正是因為如此，後來長孫思遠謀逆，朝野上下震驚……

  長孫思遠卻是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看著虞玦，神色看起來竟有幾分詭譎，緩緩道：“按照我的計劃，離山大戰，縉王與元帝玉石俱焚，隻是可惜啊……出現了一個多事的人。”

  話音落下，就在此時緊閉的雅間門忽而被門推開。

  春末的陽光照進了略顯得有些暗沉的屋子裏，那人站在那，一頭銀發，白色的衣袂無風自動。

  他逆著光站著，一時間眾人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如何，但能夠清晰的感受得到那凜冽的劍氣。

  雅間內眾人神色各異，柳墨生眼底閃過了一絲驚喜，喚道：“師傅！”

  蘭燼落心中駭然，卻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如此年輕的一個人，竟就是赫赫有名的天宗宗主古鶴影！

  沒想到今日不止是虞玦，竟還引來了這樣一尊大佛……

  他下意識的看向長孫思遠。

  卻見他那灰敗的麵容，此時竟是出現一種奇異的色澤，看著門口的那個人，緩緩的說道：“你來了……”

  看見古鶴影過來，虞玦也很是意外，起身問道：“師傅，您怎麽來了？”

  古鶴影看了眼坐在那的長孫思遠，悠悠的說道：“怕你在這人手底下吃虧，我跟來看看。”

  說著又道：“你著丫頭好大的膽子啊，竟敢一個人過來，要是再有什麽長短，羲和可真得欺師滅祖了。”

  聽到古鶴影的話，柳墨生十分微弱的來了一句：“師傅，我也在這呢？”

  古鶴影淡淡的看了眼柳墨生，輕嗤了一聲，柳墨生鬱結。

  蘭燼落一時間探不準古鶴影此番過來的用意，但原本他們是占據了十分有利的局麵，可如今這位來了，一切都未可知。

  畢竟這位可是江湖上一代傳奇宗師，雖為江湖中人，但在朝中的地位也是舉足輕重。這次燕宸曦被軟禁宗人府，本是在劫難逃，可因他的出現竟是再度的無恙。

  除此之外，聽說他手中的那把劍能克製一切邪祟，總之是個很棘手的人物。

  一時間蘭燼落心中轉過了許些個念頭，此時古鶴影顯然並沒有在意他如何，而是目光看著坐在那的長孫思遠，冷笑道：“你好歹當初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便是如此欺負小輩麽。”

  此時他的麵容不複素日裏的的輕鬆戲謔，眉宇之間帶著凜冽的寒意，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個不苟言笑，神色威嚴的男子。

  長孫思遠輕笑道：“豈敢。今日隻不過是請他們前來，喝茶閑聊了一下當年之事，我可未曾為難他們。”

  說著低咳了幾聲，看的出來他的身體確實不大好。

  不知想到什麽，古鶴影臉色冷淡了幾分，但卻沒多說什麽，隻是道：“這個丫頭，我帶走了。”

  說著給虞玦使了個眼色。

  虞玦不聽柳墨生的，但卻不敢不聽古鶴影的。聽他如此說，忙站了起來，乖乖的跟在了古鶴影的身後。

  眼見他們即將離去，蘭燼落忙道：“長孫大人，難道不攔住他們嗎？”

  好不容易虞玦落了單，若是等她離開，燕宸曦又察覺了他們的存在，到時候事情可就麻煩了。

  長孫思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攔？你能攔的住？”

  現在他已是風燭殘年，就算當初他在鼎盛時期，也不是古鶴影的對手。倒是沒想到，這個人竟會真的出現在了上京。

  那幾十年裏，他遊走在黑暗不見天日的地獄中，而古鶴影縱使繼承了宗主之位，得到了他想要的天下安寧，可又何曾真正的放下過當年之事？

  他們都隻不過是囿於看不見的地獄裏，等待著有朝一日的解脫。

  “快了……”

  幾十年的恩怨糾葛，很快終於要落幕了。

  回到王府，燕宸曦還沒回來，虞玦特意的做了點心送去給古鶴影。麵對著臉上十分明顯掛著討好的少女，古鶴影了然，淡淡的說道：“怎麽，怕我將你今日去泠音閣的事告訴羲和？”

  “那倒不是。”虞玦摸了摸鼻子，道：“我身邊跟著他的暗衛，我今日出門的事，定然是瞞不了他。”

  虞玦也沒想過瞞著燕宸曦。

  見她如此坦誠，古鶴影挑了挑眉，卻沒敢接她遞來的點心，問道：“那你這是？”

  虞玦見他不吃這套，隻好老實的先交代，道：“師傅難道不想知道，當年離山之下究竟發生了什麽？”

  提到當年的回憶，古鶴影臉上的神色也淡了幾分，道：“來者猶可待，逝者不可追……都已經過了一輩子，又何必執著於過往呢。”

  這話，不知是說給虞玦聽的，還是在說給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