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水河邊的泠音閣，依舊是輕歌曼舞，譜出一派的清歌盛世。

  虞玦和柳墨生來的時候，蘭燼落正在雅間內聽曲子，聽到底下的人回話有客來訪，其餘的樂技紛紛都退了下去。一個抱著琵琶的輕紗紫衣女子，與虞玦擦肩而過。

  “姚姨娘？”

  虞玦低喚了一聲，她回頭，看著虞玦，眼角眉梢笑的魅惑風流，道：“王妃認錯人了，妾身喚作蕊姬。”

  聽到這個名字，虞玦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玩味之意。

  “蕊姬……”

  自稱為蕊姬的女子微微一笑，抱著琵琶退了下去。

  蘭燼落神色自若，請著他們二人坐了下來，吩咐底下的侍女道：“難得祁王妃與柳樓主今日來做客，將今年新出的幽蘭雪翠沏一壺來。”

  柳墨生麵色冰冷，道：“今日我們來可不是喝茶的。”

  昔日在上京，他與蘭燼落有幾分交情在的。此人深藏不露，縱使是柳墨生當時竟也將他當做好友，根本不知其溫雅的外表下竟藏著如此叵測的心思。

  當初若非是他的緣故，阿梨也不會與他產生交集，惹出這樣一段孽緣。此時柳墨生想著阿梨這些時日失魂落魄的樣子，反觀於他竟是如此氣定神閑，若非是虞玦之前勸著，恐早已忍不住上前對他動手了。

  蘭燼落微微一笑，道：“柳兄何必如此心急呢，這茶雖尋常，但這茶具可是在下親自從夜泉鎮取來的。”

  雖然他是同柳墨生說著話，但是目光卻是看向虞玦的，便聽他道：“雖夜泉鎮以夜光杯聞名於天下，但所燒的器具竟也不差。”

  虞玦聽到夜泉鎮三個字的時候，凜冽的目光看向嘴角掛著笑容的蘭燼落，須臾之後，冷笑了一聲，對柳墨生道：“看來蘭公子早有預料我們會來此拜訪，我們且坐下，別辜負了蘭公子一番好心。”

  嗬，她倒是要看看蘭燼落究竟在賣什麽關子。蝶夢幻術，夜泉鎮以及姚氏，莫非當年上京那場叛亂前朝的勢力也參與了進來？

  若真是如此，倒也能說的通了。

  前朝覆滅多年，但依舊殘留了勢力，保存到如今。開元三年，正是天下初定，各方勢力盤根交錯的時候，若當時京中內亂，又有離山龍脈地宮的事，慕容氏不可能不插一手的。

  柳墨生聽虞玦這般說了，便隻好跟著坐了下來。

  說話間，便見侍女已取了三隻通體雪白的茶盞來。卻見那茶盞外表看起來與尋常茶具沒什麽區別，但將那碧綠色的茶水斟入盞中，卻見杯盞底竟隱隱現出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美麗而又精巧。

  虞玦不動聲色，接過了蘭燼落遞來的茶盞，淺嚐一口，道：“果然是好茶。”

  蘭燼落見虞玦如此平靜，換他麵上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了，看著她問道：“難道這次你不怕我在茶水中下毒了？”

  虞玦道：“不怕。”

  她清澈的目光看著蘭燼落，清亮如雪的目光像是直直的能看透人心一般，道：“因為我知道，你們不會對我下手的，我活著的價值遠遠比死去高的多。”

  蘭燼落深深的看了虞玦一眼，須臾之後，笑道：“有些時日不見，你又成長了許多。”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如師長般的語氣，輕歎道：“按理來說，你我同為是慕容氏血脈，複興家國本是你我職責所在，可為何偏偏選擇在我的對立麵呢？”

  虞玦沒說話，倒是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柳墨生都忍不住道：“前朝都覆滅多少年了，如今盛世太平，你以為你一股小小的遺民，還真的能掀起什麽風浪嗎？”

  這是柳墨生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蘭燼落這樣一個聰明人，怎麽偏偏就如此的執迷不悟呢。

  蘭燼落搖著手中的折扇不言，虞玦看著他，緩緩道：“所以你想要離山地宮的東西，還是為了你所謂的複國大計。”

  “離山之下，本是我慕容氏的東西，難道就取不得嗎？”

  蘭燼落卻是反問虞玦。

  虞玦冷笑，道：“既然你口口聲聲的說那東西是慕容氏的，你自詡為慕容氏正統，那你自己親自去取便是，為何要千方百計的利用無辜的人下手。”

  蘭燼落臉上神色依舊淡然，沒有半分的懊悔，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而且……”

  他看著虞玦，眼底閃過了一絲異樣的色澤，道：“說到底，這次你也不是全無收獲……蝶夢之境中，你都看到了什麽？”

  蝶夢之境……

  虞玦微微恍神，但片刻之後，她迎著他那深不見底的目光，反問道：“你們希望，我看見什麽呢？”

  蘭燼落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片刻後輕歎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一些秘密了。”

  虞玦不可否置的一笑，道：“是啊，若非如此，我哪裏來的籌碼做為底氣，與你們來談交易呢。”

  柳墨生聽著虞玦的話鋒不對，連忙問她道：“交易？什麽交易？”

  不是說好了為阿梨的事來找蘭燼落嗎，怎麽又說起交易了。

  但這個時候兩個人並沒有理會他，蘭燼落饒有興致的看著虞玦，卻聽她淡淡道：“這個交易蘭公子做不了主，我要見長孫思遠。”

  蘭燼落‘唰’的一聲，將手中的折扇收了起來，吩咐一旁的侍女道：“去請長孫大人出來吧。”

  須臾後，便聽到一陣機關轉動的聲音，卻見從屏風之後走出來一老一少，正是長孫思遠和蘇佑。

  縱使柳墨生，此時也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他們翻遍上京都沒找到的人，竟就藏在泠音閣中！

  可之前，祁王府和鬼樓的人已經查過泠音閣，並沒有看出什麽端倪啊。

  這時虞玦似乎看出了柳墨生心中的想法，淡淡道：“長孫大人擅長障眼法，又有蘭公子幫忙，普通人自是看不出什麽不妥。”

  她的語氣過於平靜，聽的柳墨生心中不敢置信的看著虞玦道：“你……你早知道長孫思遠在這裏？”

  虞玦微微頷首，柳墨生心中一陣詫異，須臾後反應了過來，看著氣定神閑的虞玦。

  看來……燕宸曦那頓揍他是逃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