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遠如今被人盯的緊，匆匆過來，待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便離開了。

  等他離開後，虞玦琢磨了會兒明清遠一番話，問燕宸曦：“他的話可否能盡信？”

  燕宸曦道：“如今他身在上京，烏雲宴及其部下虎視眈眈，本就是內憂外患，沒必要說謊。”

  如明清遠所言，他們月氏人曆經三代，最終的目的還是離山之下的那靈魄。可若是景安帝在位時，又怎會將靈魄拱手讓人。

  無論關於輪回之言是真是假，但上京中，知曉靈魄傳言的人無論是景安帝亦或者是長孫思遠，他們都想要回到過去、想要有改變的事，唯有與燕宸曦合作……

  同時，明清遠今日前來也是頗有幾分有恃無恐之感，他也知道燕宸曦隻能與他合作。

  虞玦知道如此，便道：“為何你不讓他說出那個法子，若能破解了陣法，離山的那些謠言便就可以不攻自破。”

  燕宸曦臉色微沉道：“若真的是什麽好辦法，那明清遠又何至於如此支支吾吾。”

  他看著虞玦，眼眸深邃，道：“無論如何，哪怕是……動用兵戈，踏平離山，我也不願你再有半分危險。”

  他前半生從不信鬼神，也從不信天命，但如今心有掛礙之人，便開始懂得了何為敬畏。

  燕宸曦與她一樣，都無法承受著失去對方的可能，將心比心，換做是她也舍不得讓燕宸曦冒險的。

  此時的氣氛有點沉重，虞玦看著燕宸曦那深邃雙眸著帶著的寒意，伸手握住他的掌心，道：“事情還沒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我擔心，若是真的動手了，與聖上兵刃相見，屆時遭殃的是無辜的百姓。就算陸錚的天策軍再如何的英勇神武，但兵戈一起，隻是會兩敗俱傷，反倒是中了對方的計。”

  燕宸曦聽著虞玦的話，眼底有掙紮，他想到了這些時日一直做的夢靨——夢中，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虞玦在他麵前，胸口被利刃穿透，血祭在了離山地宮前。

  他憤怒，他掙紮，可依舊無法擺脫景安帝對於他的禁錮。就像是很多年前一樣，留鸞閣的那一場大火，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可他依舊是那樣的渺小懦弱，根本無法與‘命運’抗衡。

  當他說出自己內心中最為恐懼的事情後，虞玦感覺的到，被他握住的掌心微微帶著涼意。

  虞玦沒想到最終促使燕宸曦下殺心的竟會是這樣的一場夢，是因為燕宸曦喝下了他的血之後，也與他一樣，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嗎？

  因為不敢拿她與景安帝賭，所以要先發製人。

  可虞玦，總隱約覺得似乎哪裏有什麽不對經……

  “蝶夢幻術！”

  虞玦忽而開口道。

  她神色凝重，對燕宸曦道：“這蝶夢幻術乃是南境禁術，後來上玄月偷偷練成，傳給了長孫思遠。當日我在宗人府所見，以為你……”

  說到這裏的時候，虞玦語氣微頓，方才繼續說道：“長孫思遠既能在宗人府悄無聲息的動手腳，或許也在你的身上放了什麽。隻是你習武出身，心智堅定，不會輕易的被那些幻術影響，隻是在做噩夢。”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內心的薄弱之處。

  縱使心智堅毅如燕宸曦，不會輕易的被那些不入流的幻術所迷惑，可事關虞玦，難免他的心神有所動搖，給了邪念可乘之機。

  燕宸曦聽得虞玦這麽說，眼中閃過了一抹若有所思之意。

  虞玦見他如此，便想著從長計議，不曾想燕宸曦道：“若真的是如此，那麽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虞玦疑惑的看著燕宸曦，便聽他道：“蝶夢幻術，靨蛇夢靨，都是來自南境的術法。前些時日宮中便因靨術之事鬧的沸沸揚揚，既然連我都能產生幻象，心神動搖，那麽聖上……”

  餘下的話，燕宸曦雖然沒再說明，但虞玦卻已經了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倒抽了一口涼氣。景安帝本就對燕宸曦不信任，有所動搖，那麽若是夢靨幹擾了他的神智與判斷呢？

  就在二人說話間，玄七來回話道：“王爺，宮中傳來消息，聖上召見。”

  一聽景安帝的名字，虞玦下意識的握緊了燕宸曦的手。

  他輕輕的拍了拍虞玦的手背，安撫她道：“無妨。”

  又問玄七：“聖上可有說是為了何事？”

  “宮中的線人傳來消息，說聖上這次召見，似是為了前朝縉王謀亂之事。”

  ‘開元三年中秋，元帝於離山祭天，縉王謀逆被誅。’

  對於燕毓華而言，時隔多年，她因在宮中養病，並未親生經曆那一場叛亂。但是那一年秋後，皇城的血腥味洗都洗不幹淨，鮮血將離山的楓葉染的通紅，聽人時常說經常聽到離山死去的將士們鬼哭狼嚎的聲音。

  有人說，若非離山是建在龍脈之上，恐早就成了一座鬼蜮。

  鬼蜮麽……

  二十年後，長孫思遠謀逆造反，整個上京都籠罩在一片血雨腥風中，燕毓華時常在想究竟哪一次流的血更多？

  幾十年的是是非非，莊周曉夢迷了蝴蝶，等她將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記起的時候，已經過了很多年了。

  身邊故人不再，她機關算盡的母後也病逝在了宮中，至死她雖非是父皇最心愛之人，但依舊是最敬重、最識大體的皇後。

  她的太子哥哥登基為帝，性格繼承了父皇的寬厚仁德，卻無父皇那般製衡手段，最終導致了長孫之亂。

  一場動亂，讓他本就孱弱的身體更加虛弱，沒過幾年便與世長辭，她的侄兒登基為帝，天下升平。

  竟是這些年過去了，她竟成了見證這個王朝的開始與興盛，又親自經曆了無數的腥風血雨。這一次，還是如同之前那樣嗎，又是一場血流成河的爭鬥……

  為了人心私欲，為了意難平。

  “殿下，祁王妃派人送來了櫻桃畢羅來了。”

  含影的聲音，將她從遙遠的記憶中拉回，她落在了含影端來的食盒上。

  卻見檀木食盒之上，竟停了一隻玉色蝴蝶，展翅欲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