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案上正是他新畫的一幅畫。

  畫卷上麵的女子著一襲天水碧，縱使五官之處一片空白，但僅僅是一個輪廓，便依舊能夠看得出那舉世無雙的風華。

  縱使未見過其人，但明清遠也知道想必那畫卷上的女子不是別人，應當是那聞名於東陸，令這位景安帝魂牽夢縈的琉璃夫人。

  “有所信仰很好。”

  就在明清遠的目光落在畫卷之上，心中不過須臾之間，閃過了許些個思緒的時候，聽到景安帝幽幽的說道：“人這一生，縱使貴為帝王坐擁四海之富，也有意難平的事。若是能夠回到過去，重新做一次選擇，該多好啊……”

  明清遠如聞耳邊驚雷炸響，他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景安帝，卻見這位素來以和藹的神色麵對世人的帝王，衝他微微笑了笑，道：“朕知道你與羲和夫婦二人交好。或者說，你想利用他們得到一些東西，不過朕也知道……比起那些人和事，你更在意自己的孩子吧。”

  明清遠不知自己是怎麽離開皇宮的，縱使來上京之前，他心中早就已經做好了十全應對的準備，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他還是低估了景安帝！

  低估了這個人，究竟是如何的瘋狂！

  他出宮之後，車夫問道：“王上，咱們去祁王府嗎？”

  聞言明清遠想到了方才景安帝的神色，猶豫再三，最終輕輕搖頭，道：“先回別館吧。”

  無論景安帝是否知道了那個秘密，但明清遠無法拿燕宸朔母子安危做賭注。

  方才到了別館，明清遠下了馬車，便見烏雲宴帶著心腹不知從何處回來，雙方打了個罩麵，皆是臉色不善。

  月氏人皆知烏家為首的武將並不服明清遠的統治，而在太後元氏被拔除之後，雙方的矛盾已經演變到了明麵上。

  此番明清遠出使大燕為了議和，而烏雲宴也有自己的盤算，縱使是當著外人的麵前，雙方表麵上的功夫也很少做。

  見烏雲宴如此傲慢無禮，明清遠身邊的侍從看不下去了，正想要和烏雲宴理論，卻被明清遠按了下去。

  烏雲宴野心勃勃，此番來到上京，想要拉攏的究竟是哪一方？

  景安帝今日所言輪回之事，究竟是當年祖父說了什麽，還是其他的緣故？現如今明清遠有種種疑慮，卻也隻能靜觀其變，暫且不與烏雲宴計較了。

  與此同時，阿梨離開大理寺之後並沒有回柳墨生那裏，而是在藥鋪裏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燕宸曦本是吩咐暗衛護送阿梨回鬼樓的，但是行至到半路，阿梨經過一家藥鋪說是要買藥，便打發暗衛先回來了。

  阿梨在藥鋪下了馬車，卻並非是為了買藥，而是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蘭燼落。

  此時正是春暖的時候，但蘭燼落身上還披著一件厚重的披風，本就白皙的麵容此時竟是一點血色都沒有。此時他已無素日裏的意氣風發，眉宇之間帶著憔悴的神色，阿梨猶豫再三，等著他出了藥鋪之後還是跟了上去，問藥鋪的夥計拿了蘭燼落抓藥的方子。

  阿梨醫術好，在上京的時候也不是一味閑著無聊，偶然也會行醫。這藥鋪的夥計都是與她熟悉的，見她要藥方也沒多想，便將蘭燼落方才遞來的藥方遞給了阿梨，竟是一副治療心疾的藥。

  那解藥藥劑劑量下的很大，如此虎狼之藥若用的不當，很容易損傷身體！

  就在阿梨心中驚疑不定的時候，忽而聽到身後一陣咳嗽，回頭一看，便見蘭燼落站在身後。

  蘭燼落漏拿了一味藥，回頭的時候沒想到竟會在這裏看見阿梨，他的臉色雪白，雙頰卻有一種不正常的紅暈，嘴唇微微發紫，觀麵色正是有心疾之症。

  “阿梨姑娘？”蘭燼落看著阿梨，她的手中還拿著方才蘭燼落抓藥的藥方，一時間阿梨心中不由有幾分倉皇，下意識的將手縮到了身後。

  “我……”

  對上那一雙溫潤的眼神，不知為何，阿梨緊張的握緊了手中的藥方，道：“公子……您生病了？”

  蘭燼落今日的精神很不好，沒有了素日裏的八麵玲瓏，本就雅致的麵容，此時看起來有一種破碎的脆弱。他知道阿梨醫術好，聞言也沒有隱瞞，微微頷首道：“不過是恰逢春日，舊疾複發罷了。”

  他說的風輕雲淡，但阿梨方才見過了藥方，覺得似有不妥，本著醫者的心態，她道：“雖說是舊疾，但公子還得保重身體才是。我會些醫術，若公子不介意，可否容我看一下……”

  藥鋪裏的夥計已經為蘭燼落取好了藥，是一味朱砂。朱砂有安神之效，雖會用在心疾的藥物之中，但醫者尋常不會用，因為此藥的毒性也很大。

  蘭燼落卻是不動聲色的收回了手腕，道：“不必了，我吃慣了府中大夫的藥，無須勞煩阿梨姑娘了。”

  阿梨的手捕捉了個空，她右手伸在半空，她很是尷尬。

  在這麽多人麵前，本是好意為他把脈，但是蘭燼落竟是視她為洪水猛獸，縱使她已經被蘭燼落拒絕了很多次，但這一次還是依舊十分的難堪。

  蘭燼落隻見眼前的少女，眼底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黯淡了下去。他內心本是想告訴自己不必理會的，可是如今見著她這般模樣，依舊是不自覺的心軟。

  他張了張嘴，最終開口對阿梨說道：“若阿梨姑娘無事，可否陪在下走走？”

  看著那一張清俊的麵容，阿梨遲疑了會兒，點頭應了下來。

  正是三月末，花朝節方才過去不久，桃紅柳綠，整個上京商鋪門口依舊還掛著花朝節留下的花環。

  陵水邊，依舊是綠柳依依，水中煙波畫船，遊人如織，一副十分靜謐的美景。

  縱使阿梨心事重重，在如此熱鬧的景象之下，也不由得疏闊了許多，卻不曾想著她隻顧著欣賞美景，在橋邊石階被人撞了一下，她一個踉蹌，正好跌入了充斥著蘭草和藥香的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