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前朝之事，太後卻再無心思看手中的佛經，思緒瞬間飄遠到了二十年前那個晚上……

  深宮噬血，無不人心惶惶，最終是燕毓華趕來方才穩固住了那飄搖欲墜的局勢。若不是燕毓華，他們金家又何至於到如今這一步，走這樣一部險棋呢！

  想到這裏，太後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凜冽的寒霜，吩咐道：“這兩日無比要聯絡上燕宸朔。燕毓華已經壞哀家一次好事，這一次，斷然不能再讓所有心血，都毀在她一個人的手中！”

  聽出了太後語氣中的寒意，靈芝心驚，道：“太後的意思是……”

  “必要之時，除掉燕毓華。”

  她的語氣中沒有一絲漣漪。

  與此同時，宗人府中，長公主也將二十年前令人觸目驚心的一幕緩緩道來。

  二十多年前，留鸞閣大火，琉璃夫人葬身火海，景安帝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昏迷不醒。

  三日之後，景安帝方才蘇醒，卻是性情大變。

  當夜伺候在聖駕前，殺了禦醫院整整十餘人，以及當夜的守夜宮人七十三人全部死在景安帝的劍下。當金吾衛首領季揚率金吾衛趕到的時候，場麵極其的血腥可怖。

  之後太後命人迅速的封鎖住了消息，景安帝也被困在了寢殿中。皇子年幼，前朝動亂，隱居於郊外的長公主得到消息出現，方才止息了這一場變故。

  而當日金吾衛中，闖入寢殿的除了季揚，其餘所有的金吾衛全部被處死，關於那一場血腥變故再也無人提及。當時的燕宸曦年幼，對於宮闈變故一概不知，隻記得那時景安帝渾渾噩噩似乎是病了半年之久。

  他失去了母妃的庇護，皇後本就視他為眼中釘，景安帝這一病皇後巴不得將他處之而後快。宮闈之內，除掉一個沒有任何倚仗的皇子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也正是那半年的風聲鶴唳，讓燕宸曦性格大變。

  後來景安帝漸漸恢複了以往那般性情，安頓好了燕宸曦在舒妃名下，至此皇後那裏方才收手。這件事，關係著皇家的體麵以及景安帝，所以長公主在燕宸曦麵前也很少提及。

  如今眼看著自從去年年底，景安帝的性格似有異樣，再加上今年開年之後景安帝越發變得令人陰晴不定，讓長公主心底有些不安。

  見虞玦和燕宸曦問起，也不敢再隱瞞當年之事。

  虞玦聽到這裏，卻是眉心微皺，問道：“按照長公主所言，聖上斬殺了不少禦醫，可當年聖上的病情又是怎麽痊愈的？”

  “是皇後侍奉左右，太後從宮外引薦了神醫治愈的。”

  長公主答道，燕宸曦和虞玦相互對視了一眼。

  絕對有問題！

  事情關係重大，虞玦也顧不上方才和燕宸曦的那點小矛盾了，她摸了摸下巴，琢磨了片刻，同長公主道：“能不能找到當年為聖上診治的脈案，還有……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為聖上診一次脈。”

  若景安帝對燕宸曦的敵意與猜忌並非是源於本心的話，事情就沒有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哪裏知道虞玦的話音方才落下，長公主還沒說話呢，便聽燕宸曦冷聲道：“不成！”

  “今日回去之後，你不許再入宮了。”

  宮中乃是是非之地，如今燕宸曦在宗人府分身乏術，就怕有人回乘機對虞玦下手。

  虞玦想著燕宸曦冒險的舉動心底還有氣呢，聽到他這般說，當下冷笑道：“今日出宮前我可是推脫來宗人府勸你為借口，明日少不得還要進宮回話，如今你在宗人府，還能攔得住宮裏人？”

  燕宸曦……

  瞧著燕宸曦一臉默然，長公主眼底閃過了一絲笑，不過也怕兩個人此時爭執起來，便將話題岔開道：“明日聖上肯定要阿玦入宮回話的，你到底要不要去江南？”

  燕宸曦神色緩了緩，道：“上京這種情況，無論怎樣都不能離開。”

  長公主微微頷首，這也正是她心中所想的。現在這個情況燕宸曦抽身離開，便就剩下寧王和太子在京中。

  若一旦恒安王知曉燕宸朔的身份，再加上那個孩子暴露在世人麵前，到時候京中掀起的腥風血雨，恐縱使是景安帝也都控製不住。

  長公主如今見了燕宸曦，倒不擔心燕宸曦安全的問題，隻是有些擔憂這父子二人性格一個比一個難猜，誰知到時候會鬧成什麽樣。

  燕宸曦說著，目光落在虞玦身上，道：“明日讓玄七進宮回話便可，你在府中裝病，無論是誰詔你都避之不見。”

  虞玦皺眉道：“裝病能躲的了一時，總不能躲一輩子吧。”

  聽出了小姑娘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要衝，燕宸曦眼底閃過了一絲無奈的笑，摸了摸她柔軟的長發，道：“無須一輩子。過幾日，等寧九從江南帶回季揚便就好了……”

  局勢發展，一切都在燕宸曦的算計中，五日後，二月二十七，寧九從江南回京。

  這樣晦暗不明的局勢，就此打破。

  祁王燕宸曦，無罪從宗人府中放了出來，滿朝嘩然。

  燕宸曦回來的時候，虞玦正在院子裏帶著繪錦她們給一團毛絨絨洗澡。

  這些天如燕宸曦所言，虞玦裝病在府中，祁王府一扇朱紅色的大門，將京中的風起雲湧全部隔絕在外。

  之前送來的狼崽長大了許些，虞玦讓孟昶旭送回了軍營中，臨走的時候兩隻已經到虞玦膝蓋的狼崽可憐巴巴的蹭著虞玦的膝蓋，虞玦險些一時心軟將它們留了下來。

  不過幸好這兩隻狼崽已通人性，就養在了京城外的軍營，虞玦若是想它們了，可以隨時去看它們，虞玦這才止住了眼淚。

  小狼崽走了，虞玦也輕鬆點了，便逮著雪球洗澡。

  身為一隻神獸，但雪球迄今為止還是有著貓兒不喜歡水的習性，虞玦便和小丫鬟們追著尾巴已經被打濕的雪球，直至看見院子門口的燕宸曦。

  正是二月末，梨花已開，堆砌如雪。

  那人依舊著一襲白裳，站在梨花樹下，嘴角噙著笑看著她，翩然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