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音閣自蘭燼落離開上京之後，便就閉門謝客。

  時隔將近半年的時間，昔日熱鬧的泠音閣再度恢複了曾經的門庭若市，聽說是為了一睹泠音閣中新來的舞娘的劍舞。

  也不知蘭燼落究竟在謀算什麽。

  自從年前回到上京之後，蘭燼落倒一直安安分分的沒有任何的動作，後來還進了翰林院。燕宸曦雖想對蘭燼落下手，但畢竟是在上京，他手中又捏著虞玦的身份，一旦牽扯出前朝的事虞玦也不能獨善其身。

  也正是因為明白燕宸曦的忌憚，所以蘭燼落才能肆無忌憚的回到上京。

  原本虞玦是想試試運氣，看能不能再泠音閣看到蘭燼落的。上次在並州兩個人也就隻匆匆見過了一麵，分開的匆忙，算起來蘭燼落也算是虞玦的表兄，有些事虞玦還想和蘭燼落在確認一下。

  虞玦運氣好，正好遇到了蘭燼落和幾個友人在泠音閣雅集清談。

  虞玦和孟瑤二人，本來過去的時候是沒位置的，但門口的侍女卻是認得虞玦的，對門口攔著虞玦的人道：“這是公子的弟子，自是我們閣中的貴客。”

  說著，親近引了虞玦進了閣中雅間內。

  毫不意外，虞玦看到了許久沒露麵的蘭燼落。

  此時蘭燼落正在煮著茶，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捏著白瓷做的茶盞，一襲青衣，上麵繡著水墨蘭花的圖案，氤氳的茶水霧氣下說不出的恣意風流。和他坐在一起的，是一群上京中的名流雅士，見了虞玦也並不陌生。

  “是無雙公子的高徒來了。”

  “什麽高徒，這位如今可是祁王妃呢。”

  說這話的時候玩笑的意味居多，當真是想要給虞玦見禮，虞玦連忙攔住了，笑道：“你們都是長輩，可不要折煞我了。”

  雖然蘭燼落心思詭譎，可是他所認識的人大多數都是閑雲野鶴，十分有趣的。去年的時候，蘭燼落帶著她拜訪各種隱士，讓她見長了許多見識。

  在不知道蘭燼落身份的時候，虞玦縱使對他心中存疑，但卻是欽佩更多，是真的將他當做師長來尊敬的。

  可是在知道蘭燼落的身份，在知道他在暗中的所作所為，虞玦對他的態度有些複雜。

  有時候，虞玦都不知道到底什麽樣的才是真實的他。

  是前朝太子慕容翊，還是肆意風流，喜好結交名士的無雙公子？

  就像是現在……

  此時的蘭燼落沒有了之前在並州時那般陰鬱，眉宇之間一派疏闊開朗，與尋常貴公子沒什麽二樣，見了虞玦，更是一派師長之間的殷切關心。

  虞玦真的看不透這個人。

  等著雅集結束，虞玦留在最後，看著蘭燼落嘴角噙著笑，一派溫雅的模樣，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問道：“什麽樣才是您真正的模樣？”

  蘭燼落看了眼虞玦，反問了句：“這個重要嗎？”

  “在上京，我便就是聲名遐邇的無雙公子；在我的臣民麵前，我便就是他們複國的唯一希望。”

  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蘭燼落是壓低聲音的，縱使如此虞玦還是十分謹慎的看了看四周。

  也幸好，孟瑤看出了他們兩個人似乎是有事要商談，識趣的先出去了。

  瞧著虞玦如此謹慎的樣子，蘭燼落倒是笑了，道：“你既然害怕，為何還來找我？”

  “我可不是害怕，隻是不想讓無辜的人再牽連進來罷了。”虞玦淡淡的說道，須臾之後，看著神色平和的蘭燼落問道：“對於您而言，您更喜歡哪個身份呢？”

  卻見方才高談闊論的蘭燼落，竟是難得的沉默了片刻，沒有回答問題，而是轉而問道：“你今日特意過來，是與我說這些不相幹的話的？”

  虞玦看出了他不想談，也沒勉強，而是道：“倒也不算是不相幹的事，阿梨要回上京了。”

  蘭燼落微微挑眉，虞玦瞧著他這般模樣，終究還是忍不住道：“其實你若是選擇蘭燼落的身份，放下過去種種，就此罷手，或許你和阿梨之間還有些可能。”

  到底身上流著同樣的血脈，又曾經有過一段師徒的情分，縱使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虞玦還是不希望他會走上那一條不可挽回的路。

  可虞玦也知道，蘭燼落若是能聽的下勸便就不是蘭燼落了。

  果然……

  蘭燼落深深的看了虞玦數眼，片刻之後道：“你可知，當年為何你的母親，非得將你送到清平侯府了。”

  乍然聽到蘭燼落提到自己的母親，虞玦呼吸微窒。

  “我們這樣的人，生來就背負著家仇國恨，不同於尋常的責任。隻有她死了，才能徹底斬斷那從出生開始的羈絆束縛。”

  等虞玦回到祁王府的時候，依舊想著的是蘭燼落最後留下的那一句話。

  他是在暗示著什麽？

  今天晚上燕宸曦回來的也比平日裏要晚，等他回來之後，虞玦方才知道含蕊自盡的消息。

  “啊？她怎麽會突然自盡了。”

  虞玦有些慌亂的問道，已不見昨日審問含蕊那般殺伐果斷。

  “應當是挨不住寧九的手段吧。”燕宸曦淡淡的說道，顯然是不想多提及含蕊，轉而問虞玦道：“聽說你今日見了蘭燼落？”

  虞玦道：“是啊。今日聽說泠音閣內來了個會舞劍的舞娘，我想知道是不是之前在並州的姚姨娘，所以前去看看，倒沒想到那舞娘沒遇到，卻是遇到了蘭燼落和上京的一群清流名士在雅間。”

  聽到此處，燕宸曦意味不明的冷哼一聲，道：“如今蘭燼落已經去了翰林院任職，倒沒想到竟還有如此閑情雅致。”

  聽出了祁王殿下語氣中的不虞，虞玦便沒再和他多說蘭燼落了。

  次日的時候，虞玦知道了為何燕宸曦不高興了。

  阿梨回了上京，方才在入城城門口，遇到了蘭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