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燕宸曦坐在那，素日清冷的臉色有些泛白，緊握的拳頭似是在克製著什麽。

  零碎的記憶裏，他隻看見漫天的火光，那時他並不知那一場大火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他永遠失去了母親，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沒有生母的庇護，他在宮中從最受寵愛的皇子在皇後的指使之下成為小太監都可以欺淩的對象。

  那幾年父皇像是變一個人一樣，對他視若寡聞。皇後借機將他困在冷宮，不許他在出現在景安帝麵前。

  冷宮中讓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消失並不是一件難事，幸好那幾年有長公主在暗中庇護，後來景安帝清醒，將他養在了舒妃的名下。

  有了景安帝的重視之後，縱使是皇後也不敢輕易的對他下手，可那幾年的時間折磨足以讓一個天真的孩子變成陰鷙的少年……

  在那之後，後宮中再無冠寵六宮的琉璃夫人，唯有撫養六皇子的生母舒妃。

  這麽些年過去了，他想知道究竟當年發生了什麽。

  有人說，琉璃夫人是被皇後陷而死，留鸞閣的那場大火是皇後放的。也有人說，琉璃夫人是自己選擇自盡的。

  這些年燕宸曦一直在追求著一個答案，為什麽在他的生辰之日，他的母妃回以那樣決絕的方式選擇自盡。

  但是昔年與留鸞閣有關的人全部都已經被遣散，留鸞閣也化作了一片灰燼。縱使多年之後，景安帝命人又重新建了一座留鸞閣，可終歸不是昔日的模樣。

  從一個無依無靠的皇子，到權傾朝野的祁王，這一路艱難險阻，但燕宸曦所求不過是一個真相而已！

  虞玦伸手，一一撥開他緊握的拳頭，將自己的手塞到了他的掌心間。

  掌心中溫暖、柔軟，讓他一時間舍不得用力，回神正好對上虞玦清湛的目光。

  “當年那場大火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我陪你一起查。”

  虞玦握著他的掌心，嚐試性的學著他，摸著他的長發安慰他。

  明明是那樣看起來柔弱纖細的生命，卻又著十分堅韌的力量，本該是依附喬木的絲蘿，卻是依舊努力的想要張開雙手，庇佑保護著她的喬木……

  “阿玦……”

  燕宸曦看著她，喟然一歎……

  那一年藍橋月夜，在整個上京都沉浸在節日的歡喜之時，他被東宮派來的殺手追殺墜入陵水。當冰冷的江水淹沒頭頂，離魂之毒毒發之時，他曾想過他這無牽無掛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也好……

  但是那個哭的眼睛紅紅的、明明害怕得要命卻又艱難的將他從水中拖出來的小姑娘，改變了他的命運。

  在無盡的黑暗中，所見唯有那一雙淚水之後明亮的眼眸，如琉璃般澄淨。

  一次偶遇，竟成了兩個人糾纏兩世不休的宿命。他這半山命運多舛，可當上天把虞玦送到他麵前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這一生也算是值得的了……

  虞玦輕輕的‘嗯’了一聲，莫名覺得被那一雙深邃的眼眸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便聽燕宸曦一臉無奈的說道：“你別用給雪球順毛的手法摸我可以嗎。”

  虞玦的手微微一頓，有些訕訕的笑了。

  躺在地上甩著尾巴的雪球，聽到燕宸曦的話懶洋洋的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繼續趴在毛茸茸的毯子上睡了下來。

  說來也奇怪，以前但凡是有燕宸曦的地方絕對是沒有雪球的；而有雪球的地方是絕對絕對不會有燕宸曦的，難得看到兩隻和睦共處的畫麵呢。

  想到這裏虞玦不禁低笑出聲，燕宸曦不解問道：“笑什麽呢？”

  “我在想你和雪球挺像的。”虞玦笑著道，一不下心將心裏話說出來了。

  他像那隻胖貓？

  祁王殿下眉頭微挑，看著越來越大膽的某隻，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道：“你現在倒真是什麽都敢說。”

  二人說了會讓話，倒是將原本凝重的氣氛緩和了下來，就在此時外麵玄七傳話道：“王爺，劉將軍求見。”

  “劉將軍？”虞玦疑惑的看著燕宸曦問道。

  燕宸曦解釋道：“是並州的守城大將軍，劉清水。”

  上次燕宸曦讓劉清水去調查私自鍛造兵器的事，劉清水這個時候求見，想必應該是有線索了。

  “那你快去吧。”虞玦道，“還是並州的事要緊。”

  並州的軍務虞玦幫不上忙，倒是琉璃夫人的事，她興許能幫的上一點點……

  “既然醒了就好好休息，不許再胡思亂想。”

  燕宸曦看出了虞玦的打算，涼絲絲的說道。

  虞玦連連點頭應了下來，隻是一雙明亮的大眼滴溜的打轉，顯然是有其他的心思。瞧著她這個樣子，燕宸曦也很是無奈的扶額。

  有時候小姑娘不聽話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啊，可誰讓他將人家給寵壞了呢。

  如燕宸曦所料，劉清水過來正是為了兵器鍛造的事。

  “根據屬下這些時日調查，李環信以及常悅都和囤積兵器以及私自運送兵器出境有關，除此之外……”劉清水看著燕宸曦的臉色，語氣微微頓了頓，方才小心翼翼的說道：“章大人，似乎也參與了此事。”

  此話說出口的時候，劉清水心裏頭有些惴惴不安。

  畢竟誰都知道刺史府和祁王殿下關係匪淺。

  誰曾想到他話音落下，卻見燕宸曦麵色如舊，似乎是在意料之中，隻是淡淡的喝了口茶，問道：“南境與他們勾結的人是誰？”

  劉清水回道：“是月氏國的金太後！”

  話音落下，卻見燕宸曦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銳利的色澤。

  月氏……

  很好，看來線索已經漸漸清晰明了，並州暗湧與月氏有關！

  燕宸曦沉吟片刻之後，對劉清水道：“明日你陪本王去軍營一趟……”

  燕宸曦這是準備巡營！

  誰曾料到燕宸曦話音落下，劉清水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的神色，燕宸曦疑惑問道：“劉將軍可是有什麽為難之處？”

  劉清水苦笑一聲，道：“不敢隱瞞王爺，明日是內子的忌日……”

  燕宸曦倒也沒為難他，道：“劉將軍是重情之人，既然明日不便，那改到後日吧。”

  正好並州的內情，還需要查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