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虞玦一臉惶恐不安的神情，燕宸曦輕輕一歎，眼中閃過了一絲內疚之意。

  本想著將她庇護在羽翼之下，卻未曾想到，京中多風雲，終究還是要讓她麵對這些……

  話到嘴邊，燕宸曦竟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隻得揉著她柔軟的長發，道：“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但虞玦卻緊抓著他的袖子不放手，低著頭，許久許久之後，方才悶悶地來了句：“當年你也是那麽說的。”

  小姑娘的聲音軟軟地，帶著點哭腔，燕宸曦覺得胸口一陣溫熱，心口最柔軟的地方，似乎要被她的眼淚給灼傷。

  當年……

  大雪初霽。

  院子裏的白梅開的正好，虞玦那天起的格外的早，目送著他著一襲玄色朝服，離開了王府。

  那時他也說，很快就會回來的……

  虞玦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那天在晨曦的微光下，那人的麵容出乎意料的溫和。嘴角噙著笑意，一日既往。

  與無數個清晨一樣，那天的虞玦並沒有覺得會有什麽不同。隻是彼時的她並不知道，這一別，將是永世。

  虞玦緊緊貼在燕宸曦的胸膛上，朝服上的刺繡，膈著她的臉頰有些疼，但就不想抬頭。此時眼淚不受控製的掉落下來，聽著他的心跳聲，越哭越厲害。

  小姑娘壓抑的哭聲，像是受傷的小獸一般，燕宸曦抱著她低聲安慰著。有這麽一瞬，燕宸曦想永遠、永遠不會離開。

  但……

  他前去南境，查南境的動亂是其一；其二是那裏玄七連夜送來的消息……

  本就各方勢力錯綜複雜的南境，近些年興起了一方江湖勢力——月宮。

  月宮雖為江湖勢力，但其宮主卻是神秘莫測，擅長用毒以及詭術，不過短短幾年的時間，便讓南境的幾個小國俯首聽從。

  這次玄七潛入月宮，查到不少消息，虞玦治病的藥引也在月宮。

  除此之外，還查到了關於離魂之毒的蛛絲馬跡！

  當年留鸞閣那一場大火之後，燕宸曦許多事情都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那一場大火，焚燒了一切，也改變了燕宸曦的人生軌跡。

  若是沒有那場大火，他本該是天潢貴胄，過著錦繡堆砌的繁華一生。

  或是繼承大統，或是做個閑散王爺……

  那時的景安帝隻想將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給他們母子二人。

  可偏偏那場大火，讓他失去了母妃、恩寵，以及……基本的健康！

  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他一直被離魂之毒折磨著。年歲小的時候，這一種陰損的毒在他的體內並不明顯。

  直至到後來，他的功夫越來越厲害，這一種對他的折磨也是越來越深。

  所有人都以為，他早就習慣了這一種痛苦。但誰生下來就是為了吃苦的？

  他隻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硬生生的熬過了這麽些年。非但沒有被離魂之毒消磨意誌，而做到了尋常人都做不到的境地，成為如今與東宮平起平坐的祁王。

  可到底……當年之事，依舊成了他的執念。

  究竟是誰對他下毒，那一場大火背後，究竟藏著什麽秘密？

  真相或許就是近在咫尺，他必須親自走一趟！

  燕宸曦抱著虞玦，像是想將他融入骨血之中，過了許久許久……-

  “這是最後一次離開了。”

  等虞玦的情緒平息下來之後，燕宸曦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他以一種將近誓言般虔誠的語氣道：“我向你保證，此次之後，無論發生什麽，我永遠、永遠都不會離開。”

  這是第二次燕宸曦對虞玦所做的這個承諾。

  很多年後，燕宸曦想到這一天的時候，便在想之後所經曆的種種，許是當年他對虞玦食言的懲罰吧……

  虞玦哭了好一會兒，方才將頭從燕宸曦懷中抬起來，一雙眼紅通通的，像隻小兔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囁喏道：“我……我也不是那麽愛哭的。”

  見她這個樣子，原本麵色肅凝的燕宸曦倒是不禁輕笑出聲，含笑道：“是啊，阿玦最堅強了。”

  所以才能在經曆前世種種之後，依舊還敢今生的他。這一刻，縱使如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感激她的勇敢與堅強，也心疼她的勇敢與堅強。

  等此事了，他從南境回來，他的小姑娘不用再生活在擔憂、恐懼當中。

  山河永安好，歲月靜如初，前世他未曾能許給她的諾言，這一世定然會彌補給她。

  隻是此時的燕宸曦尚且不知，世事無常四個字。

  燕宸曦來的匆匆，離開的也是十分的匆忙，入夜之後便就回王府，準備明日去南境的事。虞玦知道，南境的變故始終是衡越在她和燕宸曦頭上的一把刀，燕宸曦也就隻有親自前去南境，眾人方才能心安。

  隻是這一去，前路未明，虞玦心中暗自擔憂，卻又怕給燕宸曦添麻煩，所以並沒有多說什麽。原本她是準備想讓燕宸曦幫忙去查雲氏當年那個孩子的事了，但燕宸曦離京在即，虞玦便沒再提及了。

  因此番燕宸曦去南境，是奉皇命秘密前去，虞玦雖然想送他，但終究是情感戰勝了理智。畢竟如今東宮忽視淡淡，不能讓他們知道燕宸曦離開了上京，不然誰知道他們又出什麽幺蛾子。

  燕宸曦離開上京的時候，倒不擔心南境那邊會如何，終歸是記掛著京中的虞玦。先不說依舊賴在京中不離開的虞生一族，清平侯府也不是什麽安分的地方。

  一個雲氏，居心叵測，若被她知道了虞玦的真實身份誰也預料不到她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幸好長公主依舊替他留在上京，燕宸曦加派了清明等幾個暗衛保護在虞玦身邊，等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方才離開京城。

  在燕宸曦秘密離開上京的第二天，虞玦便就收到了宮中的傳召，太後傳她去嘉壽宮說話。

  奶娘和繪錦她們接到消息之後，都是一臉擔憂的看著虞玦。

  但虞玦看著傳旨的小宦官，眼中閃過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來燕宸曦秘密離開京中，雖然走的十分隱秘，但還是瞞不過某些人啊……太後選擇在燕宸曦不在上京的時候詔她入宮，目的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