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自雲氏嫁到侯府之後，趙奶娘便去玉瓊閣服侍。

  她是侯府的老人了，為人沉穩能幹，所以老夫人將趙奶娘安排在了入府三個月後便被診出喜脈的雲氏身邊。

  那時雲氏雖然出身不高，且又是續弦，但清平侯府本就子嗣單薄。早夭的沈氏雖留下了嫡長子，但對於這樣的大家族而言，新婦開枝散葉是大喜事。

  但那時雲氏警戒心還是很強的，對於她懷的這一胎十分在意，身邊伺候經手的人都是她從娘家帶來的。

  趙奶娘彼時並沒有多想，隻道是第一次做母親，多謹慎些也正常。

  雲氏生虞詩薇的時候是早產，八月生產，據說是因為去了先夫人的院子受了驚嚇。因為此事，老夫人將先夫人的院子封了，不許人再出入，長子虞長風被遷到了侯府角落最為偏僻的棲梧院。

  雖說是早產，但雲氏這一胎生的十分順利，並沒有吃太多的苦頭，母女平安。畢竟是侯府的第一個孫女，那時老夫人還是很歡喜的，賜了不少東西。

  而在雲氏產女後不久，一直伺候雲氏產期的老嬤嬤忽然因為一場大病病逝了。趙奶娘因為性格敦厚，而被安排在了侯府長女虞詩薇的身邊，伺候著她飲食起居。

  虞詩薇的出生奠定了雲氏在侯府的地位，那是雲氏最為風光得意的一年。但不久之後，虞家二爺虞文巽，迎娶柳閣老之女為妻。

  論家世、論門第，侯府對當時的柳家都是高攀的。而雲氏這個商戶出身的主母，在弟媳家世絕對性碾壓下，在侯府的地位十分尷尬。

  不久之後，雲氏與柳氏二人同時有身孕。

  接下來便就是虞玦聽那些下人們提及過無數次的。

  同時有孕的妯娌二人，誰若是生下兒子便能掌管侯府，但九死一生，雲氏生的卻是個女兒！

  正因為此，雲氏將之後幾年所有的不得誌發泄在了剛出生的虞玦身上，趙奶娘不忍心那個皺巴巴的孩子獨自在偏院自生自滅，便親自去照顧。

  同為女兒，雲氏將長女捧做掌上明珠，金尊玉貴的長大；而小女兒，卻示弱草芥，任她在偏院自生自滅。

  就算遷怒，也未免太過了，趙奶娘心有不解，直至有一天……

  雲氏與瓊枝，抱著兩歲多一點，被綾羅綢緞包裹出落得粉妝玉琢的詩薇，提及了昔年伺候雲氏產子的那個老嬤嬤。

  “她家裏人又來要錢了，說是兒子要成親，家裏銀子不夠。”瓊枝皺眉道。

  “當年那周嬤嬤伺候我產子有功，如果不是她在旁邊指點，又怎能瞞得過精明的老夫人以及安插在身邊的那些耳目，將足月的孩子說成八個月的呢。”年輕的雲氏，遠遠還沒有以後的心狠手辣，道：“既然要銀子，便給些吧。”

  瓊枝遲疑了片刻，方才道：“但咱們這兩年不知填了周家多少銀子，這些銀子都可以買周嬤嬤兩條命都夠了。可這周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貪得無厭，就是無底洞，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雲氏正搖著撥浪鼓逗虞詩薇玩，趙奶娘站在門外，聽到她沉默了許久許久。

  “這是最後一次給周家銀子了，若下次還想要，便讓他們從上京消失吧。”雲氏波瀾不驚的聲音道，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足月生產……”虞玦聽了趙奶娘的話，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也就是說，虞詩薇，並不是父親的孩子！”

  雖然在情理之外，但卻在意料之中，虞玦並不是十分的驚訝，甚至心中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感受。

  若為親生父女，虞詩薇又如何能對父親下如此狠手？前世圍繞她的疑惑之一，總算有了解釋。

  “難怪了。”趙奶娘見虞玦不過是短暫的驚愕之後，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道：“難怪世家夫人都言虞詩薇文采風流，不似其父，反而像極了虞家二爺，竟是一語成讖。”

  趙奶娘沒想到虞玦竟是這樣出乎意料的平靜，道：“這事在老奴心中藏了十幾年了，若消息傳出，必將虞家鬧的天翻地覆。今日告訴小姐，也是讓小姐心裏麵有個底，若無必要，您可千萬別……”

  “奶娘您放心，我知道孰輕孰重的。”

  當日虞玦毫不手軟的揭露秦氏的行徑，蓋因為無論是秦氏還是虞文敬都是咎由自取。但是雲氏不一樣……

  若這事傳出去，屆時虞文巽必定會被上京人恥笑，而有這樣一個母親，虞長昭以後在世家子弟中又如何能抬的起頭來。虞玦想要雲氏等人付出代價，卻從未想過將侯府鬧的雞犬不寧。

  不過……

  “當年奶娘您無意間聽到這個秘密，難道就沒有告訴老夫人嗎？”虞玦問道，畢竟趙奶娘，是侯府的人。

  趙奶娘搖頭道：“那時老夫人在病中，動不得大怒。老奴瞧著後來夫人與侯爺感情甚好，想必也是年輕時一時糊塗，所以便沒多話了。”

  虞玦見趙奶娘這麽一說，便沒有多問了。思緒已經飄遠，此時的虞詩薇，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從離山回來之後，燕闕便就一直昏迷著。到底這麽些年的夫妻，當初豫王妃與燕闕一時置氣，但如今見著他氣若遊絲的樣子焦急極了。

  “宮中禦醫的法子都試過了，王爺還沒醒，這該如何是好！”豫王妃在罵走了一批禦醫之後，神色憔悴的問心腹素秋道。

  素秋幫豫王妃揉著頭，卻見那滿頭青絲，此時已經夾雜著幾根白發了，也是這些時日為燕闕愁的。

  如今世子那邊忙著應付朝中的事，側妃雖殷勤來探望但豫王妃厭惡這個兒媳，看到她更頭疼了，更不要說指望她分擔什麽。上上下下忙的一團遭的時候，偏偏老王妃那裏也不安寧，三天兩天的就嚎啕大哭，非要說豫王是中邪了，請和尚道士家裏來做法，折騰的不行。

  “依照奴婢看，宮中的禦醫不行，不如試試看民間的偏方。”素秋為豫王妃出著主意道，“奴婢聽說當日祁王殿下昏迷不醒，宮中禦醫束手無策，還是紅萼郡主請民間的神醫看的呢。”一聽素秋的話，豫王妃有了主意，吩咐侍女道：“請世子過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