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之間，虞玦已經到了之前誤入過的花閣。

  原來另有青石子鋪成的小道直通花閣，隻是這小道十分隱秘，前門又落了鎖，尋常人是進不了這裏的。

  此時花閣中桃花已謝，但垂絲海棠開的正好。

  這棵海棠花樹需得兩人合抱才能抱的起來，約莫有些年頭了，疏漏的枝葉間海棠花開的正豔。

  虞玦從未看過比這棵海棠花樹更為豔麗的花兒了。

  重重花影下，一個穿著青色衣裳的老人正在修剪花枝，雍容平和的姿態與尋常老人沒有什麽不同，隻是依稀能從那睿智明亮的眼神中，窺探到昔日那匡扶大燕皇室一代傳奇的蹤影……

  虞玦見她專心修剪著花枝，安靜的站在一旁沒出聲打擾。含蕊先是看見她的，隻是鄙夷的看了眼並未曾通傳，還是一旁的含影笑著提醒長公主道：“殿下，虞四小姐來了。”

  “臣女見過殿下。”虞玦連忙行禮道，“是我來早了，擾了長公主的雅興。”

  “我老婆子一個，修剪修剪花枝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讓你來正好陪我說說話。”長公主笑著對她招手道：“許些時日沒見你，怎麽覺得你瘦了些……”

  虞玦上前了幾步，長公主細細打量著她，目光是長輩特有的慈和，讓虞玦想到曾經在西苑的老姨娘……不過，老姨娘很多時候神情都是極其淡淡的。

  “是瘦了些，不過看起來也長高了一點呢。”

  “真的嗎？”虞玦眼神瞬間明亮了起來脫口而出道，不過看著長公主含笑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奶娘她們總說我這一年都沒怎麽長個子呢……”

  長公主見她一副幽怨的語氣，不由笑出聲，這小丫頭挺有趣的，怪不得羲和喜歡。見長公主依舊如前世那般隨和，虞玦一直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但還是有點不自在，又聽長公主問道：“會剪花枝嗎？”

  “會一點……”

  長公主道：“正好你幫我將餘下的枝椏都剪好。”

  話音落下，含蕊不敢置信的看著長公主！

  每年海棠花開的前後，長公主都會在飛花閣小住一段時日，但這棵海棠樹長公主十分寶貝，平日裏連她們都不許碰！

  虞玦知道這棵海棠樹對於長公主有著特殊意義，連忙推辭道：“長公主我……”

  但長公主已經將花剪塞到了虞玦手中。

  “隻剪了一會兒工夫便已經覺得有些乏力了，到底是年紀大了啊。”

  長公主輕歎了一聲，看著那棵依舊生命旺盛的海棠樹道。

  嬌豔的海棠與她花白的頭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有一種歲月的殘酷……

  虞玦當下沒再多說什麽了，接過了長公主手中的花剪。

  這一棵，對於長公主而言有著特殊意義、承載著昔年她最美好意義的海棠樹，應該以最美的姿態，展現在她的麵前！

  那一刻，長公主看著她無比認真的模樣，清湛的眼神，忽而有些明白如羲和這些年，唯獨對一個小姑娘動了心……

  長公主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看著海棠花樹下認真剪著枝椏的小姑娘，那清稚的麵容與開的嬌豔的海棠花分外的美好，就連她也不由為之動容。

  “這顆海棠樹是昔年章台建成的時候，便就移植在了這裏。”

  虞玦聽了長公主的話，修剪枝椏的手微微頓了頓，而後含笑的說道：“這棵海棠，有很多年了吧。”

  “本宮住在城郊的莊子，每年海棠花開的時候便會回一趟京城，如今算來，花開花謝已經有三十八載了……”

  初夏的陽光微微有些耀眼，長公主的神情看的並不真切，那素日裏明亮的眼眸，多了不明所以的黯淡與沉重。

  ‘隻記花開不記年，浮生如夢亦如煙……’

  不知怎的，虞玦忽而想到了昔年無意間在長公主寢臥中窺見的這一句話。

  幾十年的時光逝去，煙柳青青的章華台，這一株海棠，究竟塵封了多少不為人知的隱秘？

  半個上午的時間，虞玦修剪著花枝與長公主說著話。

  不知不覺間虞玦就連小時候捉弄虞長風的趣事都說了出來，又說及拜了蘭燼落為師之後，這些時日在京城那些雅集詩會中所見所聞的趣事。

  長公主見她提及蘭燼落十分自然坦蕩，並無半分羞澀之意，心底石頭總算放了下來。說起來論外貌，那蘭燼落可不比燕宸曦那小子差哪裏去，性子又比燕宸曦討喜一百倍，長公主還著怕好不容易看上的小丫頭被人給拐跑了！

  此時的虞玦哪裏知道，在某人的授意下，長公主也將她的底摸了個透。

  而在修建完花枝之後，虞玦也沒了方才的拘謹，坐在長公主旁邊，吃著茶，旁邊還放著一碟子新鮮的大櫻桃。

  “這是清晨他們從莊子裏送來的，自家種的果樹，你嚐嚐看。”長公主看著眼神再度變得明亮起來的虞玦，笑著道。

  不等長公主開口，虞玦已經迫不及待的對碟子裏的果子下手了！

  吃了半碟子的櫻桃，虞玦方才想起來什麽一般，對長公主道：“您不說我差點忘了，我今日也帶了禮物給您呢。”

  說著，獻寶一樣將方才帶來的食盒放在了長公主麵前。

  打開一看，卻見裏麵竟是兩碟子晶瑩剔透、做成桃花狀的點心！

  “這是什麽？”縱使是吃慣了珍饈美味的長公主，看到如此精致的點心，也不禁驚奇道。

  虞玦笑著道：“這是櫻桃畢羅。不過市麵上所做，外形不大好看，我就稍微用了點功夫給它捏成了桃花的樣子。”

  這櫻桃畢羅工序做起來本就複雜，更何況還做出了這樣的花樣，昨日虞玦可是半宿沒睡呢。

  “難為你有心了。”長公主看向虞玦的目光越發溫和。

  虞玦道：“這櫻桃定是比不得您莊子裏的，不過……味道也不錯，您嚐嚐看。”

  長公主笑道：“不急，等人來齊了再一起吃。”

  聞言，虞玦心下詫異，長公主還邀請了別的客人？

  就在此時，有侍女回道：“殿下，祁王殿下來了……”

  話音落下，便見那白衣男子分花拂柳而來，四月的陽光，也不及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