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臉色看起來比前些時日好多了，應該是大好了。”內院，孟昶旭自顧自的倒了杯茶，看著燕宸曦不過才短短幾日時間，很快便就恢複如常的模樣，心中暗自覺得稀奇。

  燕宸曦微微頷首，道：“隻要離魂之毒能解，旁的都是小傷。”

  這些年在刀光劍影中過來的，戰場上刀劍無眼，哪一次不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那就好。”見燕宸曦一臉淡然的模樣，孟昶旭似是找到了主心骨，長長的鬆了口氣道：“你都不知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聖上時刻盯著我問話，兵部那些人也找我要人，再不醒我都撐不住了。”

  一通抱怨之後，孟將軍方才說及了正事，道：“聽說你昨日命人拿了雲氏？”

  燕宸曦喝了口茶，淡淡挑眉道：“怎麽，你要為她求情。”

  “我為她求什麽情，我隻是怕你這舉動，打草驚蛇啊……”孟昶旭眼中閃過了一絲憂心。

  這些年他們一直調查的事如今已經接近真相，若是突然生了什麽變故，這些年的努力可都白費了。

  “本王心中有數。”燕宸曦淡淡的說道，對於這個問題似是沒談下去的想法，問孟昶旭道：“你今日前來，有事？”

  “今日恒安王到了上京，是太子親自去城外接的他。”孟昶旭確實另有要事，提及此處，微微歎了口氣道：“看來聖上對恒安王頗為看重啊。”

  聽到‘恒安王’三個字，燕宸曦眼中閃過了一絲莫名的色澤，冷笑道：“如今外戚幹政，太子勢大，父皇此舉無非是用恒安王牽製龐家……”

  帝王妄想用製衡之術，平衡朝野，殊不知養虎為患的道理。如昔年的長孫一族，如今的龐家！

  孟昶旭摸著下巴道：“不過恒安王進京對我們是好事，有他轉移東宮的注意力，至少能給你一個喘息的機會。”

  燕宸曦的勢力都在軍中，上京太子宮中有皇後為靠山，朝中有龐家，對於燕宸曦而言，局勢並不樂觀。

  “可若恒安王與東宮聯手呢。”燕宸曦清冷無波的聲音，打破了孟昶旭尚存的僥幸想法。

  乍聞燕宸曦之言，縱使沉穩如孟昶旭也不由輕呼一聲道：“不……不至於吧。”

  “這些年太後與皇後為爭後宮權勢，一直麵和心不和。恒安王府是太後的母族，恒安王不會不知道一旦他入京，勢必會被龐家視之為眼中釘，又如何會與太子聯手？”

  說到此處的時候，孟昶旭突然想到什麽一般，止住了話頭。

  看著孟昶旭如此神色，燕宸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極其冷淡的笑容，道：“與恒安王有利益衝突的是龐家，而並非東宮。”

  所有太後將金綺華養在宮中，為的就是得到太子妃的位置，讓兩家利益有了更深一層的羈絆。

  “但龐家是太子的母族。”孟昶旭按住心中的驚濤駭浪，道：“他怎會舍了自己的母族，而去與一個異姓王合作呢。”

  燕宸曦嘴角的笑容更濃，但眼神卻越發的薄涼，淡淡道：“帝王之位和母族，孰輕孰重？”

  孟昶旭與東宮打了這麽些年的交道，最是了解太子燕宸濯的性子。

  看似謙遜溫和，實則心胸狹隘，自私自利，為了權勢不擇手段，其心思陰狠與皇後同出一轍。

  在帝王之位與母族之間隻能做一個選擇的話，孟昶旭可以用自己的人品擔保，燕宸濯肯定是要皇位。

  隻是……

  “燕宸濯又如何能篤定，恒安王的確能夠幫到他呢？”孟昶旭疑惑的問道。

  燕宸曦目光清冷的看著窗外，淡淡的吐出了三個字——九龍圖。

  得到九龍圖得到的可不隻是天下，而且還有曆代帝王求而不得的長生不老之術。這也是為什麽東宮對九龍圖如此感興趣，他要的不隻是權勢。

  孟昶旭“嘶”了一聲，道：“難道是說，九龍圖在恒安王手中？”

  燕宸曦沒說話，孟昶旭看著燕宸曦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急的直皺眉，但他也是心思極其機敏之人，很快似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恍然道：“難怪你從應天府回來，便讓人去查恒安王。莫非你懷疑，那漓江的陷阱並非是東宮所設，而是恒安王有關！”

  聽著孟昶旭的話，燕宸曦挑眉道：“成親之後竟有長進了。”

  “那是，我娘子教的好。”孟昶旭一臉得意的說道，說到一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道：“你這是在說我以前蠢？”

  燕宸曦不可否置一笑，孟昶旭氣的直磨牙。

  孟將軍已經習慣了被祁王殿下打擊，很快又恢複平靜，道：“若恒安王也牽連進九龍圖的事情中，事情就更加複雜了……”

  燕宸曦目光從孟昶旭身上收回，深邃的目光變得幽遠起來，道：“是啊，十六年前，江南的那一場叛亂，金博文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呢？”

  “十六年前……”提及十六年前那件事，孟昶旭神色也變得複雜起來，不解道：“聖上明明知道平定叛亂的最大功臣並非是金博文和燕闕二人，可為何還要封賞他們？”

  燕宸曦撥動著手中的白玉扳指，深邃的眼眸在陽光下閃過一絲莫名的色澤，道：“當年有人保住了江南，等於保住了大燕的半個江山。功在千秋社稷，這樣的不世功勳，總要有一個英雄存在，但……”

  “但那個英雄，不能是聖上都不能駕馭的人！”

  孟昶旭聽著燕宸曦的話，不由歎了口氣，道：“聖上之所以如此封賞金博文和燕闕，並非是因為他們的功勞有多大，而是因為他們足以能對聖上忠心是麽？”

  燕宸曦倒了杯茶，淡淡的說道，“至少那時，他們是忠心的。”

  聽著燕宸曦波瀾不驚的語氣，孟昶旭一時間湧過了百般滋味，想說什麽，最終隻餘一聲歎息。

  “不過……”靜默了許久之後，孟昶旭方才又開口道：“若是十六年前那樁舊事另有內情，而你一直在查當年前朝舊黨，難怪恒安王會對你不利了。”

  燕宸曦淺淺啜了口杯中的茶水，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風輕雲淡的說道：“所以一旦他回京，第一個要對付的人並非是龐家、也非太子，而是本王！”各方勢力齊聚上京，而那一張布了多年的網，也漸漸浮現於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