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曉夢，是耶非耶。

  從夢中驚醒，搖曳的燭火將原本清冷的室內染上了層層暖意，看著青色幔帳上熟悉的梨花，虞玦一時間分不清究竟身在何處。

  那一場場光怪陸離的夢，她儼然已經忘記了一大半，但依稀記得夢中有戰馬的嘶鳴與兵刃交接的廝殺。

  還有紅梅白雪，一個白衣女子乘著一葉扁舟，即興而下，是那樣的肆意風流。

  那個女子，究竟是誰？

  “年年芳信負紅梅，江畔垂垂欲又開……”一朦朧之間，她似是記得這一句詩。

  “什麽紅梅白梅的，小姐您再睡下去晚飯都沒了。”驚羽活潑的聲音將虞玦從茫然的思緒中拉回。

  青銅香爐殘煙邈邈，和窗外梨花的冷香，宛若隔世經年。

  虞玦用冷水洗了把臉，方才堪堪回神，隻是一直想著夢中所見的場景，心中依舊存著疑惑。

  這些天她做了很多次光怪陸離的夢，隻是都是一個片段，沒有哪一次像今日一樣那般讓她印象深刻過。夢中那個白衣女子究竟是誰，為什麽會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正在思索之間，虞玦一時間也沒注意腳下的門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而被人及時的扶住了。

  “在想什麽呢，走路也不看腳下。”

  看到虞長風，虞玦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而後方才堪堪回神道：“兄長？”

  這些時日侯府裏的事情多，虞長風有好幾日都沒去梅家的學堂了，眼見著春試在即，功課也緊張起來。一直不過問兒女事的虞文巽也打抓緊打發虞長風去了學堂，說是怕虞長風此次春試考不上丟了他的臉麵。

  這個時候，虞長風應該在梅家學堂的。

  虞長風方才從學堂趕回來也沒用晚膳，虞玦便讓人又添了一副碗筷，兄妹已經許久沒用晚膳了，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但虞玦見春試在即，恐有什麽變故，擔心的問道：“兄長，您怎麽回來了，可是出什麽事了？”

  看著虞玦擔憂的神色，虞長風笑著解釋道：“後日梅太傅受長公主之邀，主持章華台修禊，今年由皇室主持，不少世家子弟都受邀其中，所以便放了我們兩日的假。”

  所謂修禊，是本朝傳統民俗。春時，官吏及百姓都到水邊嬉遊，是古已有之的消災祈福儀式。

  到了本朝，因尊崇儒家文化，京中名流雅士居多，修禊便成了這些名士雅集之日，曲水流觴，飲酒賦詩。

  聞言，虞玦輕“咦”了一聲，道：“兄長所言的長公主，莫非是先帝的那位毓華長公主？”

  虞長風有些詫異的看著虞玦，道：“毓華長公主這些年一直在京城外的莊園隱居，京城中知道她的人少之又少，你是從何處知道她的。”

  虞玦眸色閃了閃，而後麵色不改道：“是瑤瑤同我說的，兄長是知道的，京城世家中的事，就沒她不知情的。”

  聽是孟瑤說的，虞長風便也沒多想，微微頷首道：“章華台是昔年故去的駙馬為長公主所造，駙馬與長公主伉儷情深，是以今年修禊祭祀，皇室便由長公主出麵主持。”

  虞玦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了一絲複雜之意。

  這位毓華長公主乃是先帝的親妹妹，如今景安帝的姑姑，也是身份最為尊貴的一位公主。雖因駙馬英年早逝，一直隱居於京城外莊園中，但因昔年對景安帝有恩，所以景安帝對長公主十分尊敬，逢年過節，賞賜都是頭一份的。

  如今長公主已經年過六旬，此次竟會回京主持章華台修禊，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聽說這位毓華長公主十分喜歡祁王這個小輩，祁王此次受了重傷閉門謝客，長公主回京，想必也是因此事吧。”虞長風狀似無意的話，讓正在想著心事一愣，手中的湯勺掉落在了白瓷碗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看你，吃飯都在走神。”虞長風看著虞玦一聽到燕宸曦的名字便就魂不守舍的樣子，無奈的歎了口氣道。

  在虞長風清亮如雪的目光下，虞玦抿了抿嘴角，道：“兄長，我……”

  虞長風看著虞玦蒼白的臉色，淡淡道：“近些時日，紅萼郡主帶著神醫私自去祁王府探望祁王，此事已經在上京傳遍了……”

  虞玦不敢置信的看著虞長風，因為過於錯愕，一時間竟未曾能控製住自己的失態。在虞長風清亮如雪的目光下，虞玦有一種心事被看穿的狼狽，倉皇的低下頭。

  “不日恒安王便要到京，為了皇家的顏麵、紅萼郡主的名聲，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隻有燕宸曦娶了紅萼郡主，才能顧全兩家的名聲，而不正是燕宸曦所願嗎。

  心口像是被什麽狠狠紮了一下，尖銳的疼痛蔓延到四肢，但心裏越難過，麵上卻越發平靜，以一種到連她都意想不到的冷靜聲音，道：“恒安王正得盛寵，紅萼郡主出身高貴，足以配的上祁王妃這個位置。”

  虞長風看著虞玦蒼白的臉色，心底一陣歎息，正欲說什麽的時候，驚羽過來了，便將勸慰的話咽了下去。

  驚羽沒看出兄妹二人之間的氣氛複雜，回話道：“公子小姐，方才侯爺那傳話說，長公主給咱們侯府下了帖子，請後日請公子和小姐準備好。”

  虞玦和虞長風微微有些詫異，清平侯府也算是在世家之中，怎麽長公主獨獨下了帖子給侯府？

  虞玦兄妹二人驚疑不定之際，雲氏也收到了消息，素來穩得住的她此時也喜不自勝道：“長公主身份如此尊貴，竟專門送了帖子到我們侯府，可家對我們侯府的重視！”

  虞詩薇笑道：“聽說長公主是聖上的親姑姑，年輕時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呢。”

  雲氏看著長女嬌美的麵容，滿是驕傲道：“是啊，長公主雖為女子，驚才絕豔不亞於男子，也是最欣賞才女。她久未曾回京，想必也聽聞你才名在外，所以特意下帖子到咱們侯府，後日你在長公主麵前，可要好好表現啊！”聽著雲氏的話，虞詩薇漂亮的鳳眸中閃過了一絲異樣的色澤，道：“後日世子定也會前去章華台，女兒不會給母親您丟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