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笑了笑說道：“大哥，你這嗑就嘮散了，我們屯子地，之所以一萬二收的，是當初手裏有倆兒錢兒燒的，沒做好預算，光想著能為村裏那些不用種地，也能賺到自己種地賺到的錢，自己就賺個辛苦錢，結果，秋頭一算賬，一晌地才賺幾百塊錢，這還是用我自己買的收割機收的，要是雇人收，還得虧錢。”

  “虧錢？你當我傻呢……”

  老大爺把煙袋鍋往兒子麵前炕麵上磕了磕，“大有，你杵倔橫喪的幹啥？有話不能好好說啊？”

  金大有嘴一咧，“我咋了？”

  “你還想咋？”金老頭嚷道。

  賣一萬塊錢還不知足？

  “沒事大爺，我哥倆就是聊天。”王彪緩和道。

  一旁同學金銘笑著說錯：“二大爺，大哥你看你爺倆藏藏什麽。”

  “金大哥你知道我投入多少錢嗎？深翻地，又靶地從新打壟，雇人種地放水，這多少錢？去年光投入農機就將近一千萬，換成你，你還這麽高價錢收地不？農機也是有折損廢的，我那二三百馬力的拖拉機，不是加水就能跑的車，這油你不得算裏嗎？”

  金大有吭吭了兩聲不說話了。

  王彪轉向金老頭，微笑著說：“大爺，我也是看你家困難，想盡自己能力幫你家一把，既然大哥不同意，那就算了，明年我也省得單跑你們村來，就種你家那一兩坰地。”

  說著他站起身，“大爺大娘，我還得去別人家，就不叨擾你們了，我們哥倆就先走了！”

  “哎，你這孩子忙啥走啊，在嘮會啊。”金大娘雙手拄著炕，向炕邊爬去。

  金大爺也道：“大銘同學啊，忙啥走啊，再呆會兒。”

  “不得了，你二老別下地了，留步。”

  出了老金家大院，王彪跟著金銘又向西院走去。

  金銘小聲說道：“回頭我在跟我哥說說，唉，他這人啊軸，好賴不分，四六不通的，你別介意啊。”

  “沒事，哎，這家姓啥啊，家裏啥情況啊？”王彪問道。

  金銘道：“這家是董福存家，家裏五口人，日子過的還不錯，養了幾頭牛好像......”

  金老頭夫婦黑著個臉，氣洶洶回到屋裏，衝著金大有罵道：“你說你他媽是個什麽揍呢，你窮裝什麽玩意兒啊你，啊？你他媽的分點香臭不？”

  “你罵我幹啥？衝我發什麽邪風？”金大有很惱火。

  金老太指著金大有罵道：“罵你幹啥？我真他嗎想打死你個虎哨子，你哪懂點好賴，啊？放著一坰地一萬你不賣，去賣別人七千五，補啥的還得對半分，你他媽這不是虎透腔了嗎？”

  “你們知道個啥啊，他那合作社收地都一萬二，啊，收咱家的地，就一萬，這不是他媽的占便宜嗎？”金大有嚷道。

  金老頭罵道：“你他媽是真完犢子啊，你跟人王家屯的人怎麽比？人那家家戶戶都沾親帶故的又是一個屯子的，人那地又成大片，你家這地，這他媽一塊，那一塊兒的，人種一二百坰地，缺少你家這兩塊破地啊？”

  金大有不知聲了。

  “你瞧他媽把你能耐的，屁他媽能耐沒有，還窮裝窮裝的拿上人家了，人家他媽趁上千萬的，跑你家來受你氣來了？”

  “等你媳婦回來，要是知道這個事，還不得罵死你？你個他媽得缺心眼的玩意兒，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虎哨子。”老太太越罵越氣。

  一坰地加上糧補直補啥的，能多賣三四千塊錢啊，這叫錢啊，上哪趟家炕頭上就多賺好幾千塊去。

  西院。

  王彪和金銘站在牛棚外看著董福存給幾頭黃白花的三四代西門達爾添水。

  “爺們兒你這養多少年牛了？這牛膘養的真好。”王彪隨口找了一個話題。

  董福存放下水桶，笑嗬嗬說道：“七八年了，我家這牛喂的好，你看這飲的水裏我都給加這麽多料，有幾家能舍得這麽喂的。”

  “爺們兒，這精料不是喂越多越好，喂多了影響消化和反芻。”王彪說道。

  董存福扭頭斜了王彪一眼，“你可拉倒吧，這就像人吃飯是的，吃的肉越多，長的越胖越大。”

  金銘笑道：“三舅啊，你別看你養了七八年牛，但是你跟他比，真沒他懂得多，他養了六十頭牛呢，家裏光養牛方麵的書籍就好幾本，有機會你去看看人家那牛養的，各個都膘肥體壯的，比你家這牛膘可好多了，毛管也亮！”

  “是嗎？”董福存一聽來了興趣，來到王彪麵前，“你家牛都咋喂的啊？”

  王彪道：“我家牛喂的都是青儲和幹草摻著喂，精料都是按著體重配比的。”

  “青儲啊？那玩意好是好，就是貴啊。”董福存歎道。

  “都差不多，買回來起碼不用自己鍘草了，再說，喂青儲牛長的快，上膘快，像你這光鍘苞米杆子喂，生長周期太長。”王彪到這，轉而道：“爺們你家這牛一年做幾次驅蟲啊？”

  “驅蟲？得有兩三年沒做了好像，這玩意做一次就行了，還年年做啊。”董福存很意外。

  王彪笑道：“當然要做，你看你家這牛，身上的毛添的一個穴一個穴點，戧毛戧齒的，這就是皮膚裏生寄生蟲了，我去年七月份把牛拉回來，到現在已經做了兩次驅蟲了，這養牛不驅蟲，草料費一半。”

  “是嗎，哎，那這驅蟲你家都用的什麽藥啊？”

  “都是專家給推薦的，像你家這牛體外看著就有寄生蟲的，就需要打伊維菌素......”

  聊了一通牛後，董福存這才問道：“你們倆這是過來幹啥來了？”

  “我同學今年要競選村長，這是特意來拜訪你，找你商量商量選舉的事。”金銘在一旁說道。

  王彪點了點頭，開始再一次的老調重彈，對著董福存談未來，談規劃，談發展等等。

  “就衝說這些話，我就知道你是個能辦實事的人，你又是個大學生，家裏又有錢，上任後一定不會貪錢的，爺們兒你放心，回頭選舉我家都投你一票。”董福存拍著胸脯道，“不瞞你們哥倆說，前幾天牛大夫和麻書記都來過我們家，讓我們選他們一票，麻世傑許諾一票給五十塊錢。”

  “呦，給這麽多呢。”王彪玩味道。

  董福存眼睛一翻，“多？牛大夫許諾給一百呢。”

  “這是真放血做好事啊。”王彪嘲諷道。

  “哼，好事？給的越多，說明他們上任後就摟的越多，不然選舉當這村長幹啥。”董福存冷哼道，“這些個王八犢子每一個好揍，就是選自己個都不選他們，那幾百塊錢就那麽好花？瞅咱們村這些年都被他們摟成什麽樣了，周圍那個村不比咱們村好，種地放水，免費用大隊弄回來的卷簾式噴灌機，在瞅瞅咱們大隊，毛都沒有，放水還得靠自己一節藍籠一節藍籠的鋪，一節一節的般，能把人累死。”

  王彪趁機說道：“爺們，你放心，隻要我競選上村長，別的村申請或是置辦的東西，咱們村也都得弄回來，如果辦不到，你去我家大門口罵祖宗，我都不怪你！”

  ......

  一直到中午，王彪才和金銘回到他家，二人剛來到門口，就見一輛黑色的大眾停在白色酷路澤前邊。

  “嗯？這不是麻世傑的車嗎？”金銘皺眉道，“他來我家幹啥來了？”

  王彪一瞅車牌號，可不是麻世傑的車嘛，他笑了一聲，“嗬嗬，還能幹啥，上你家來拉選票唄。”

  “那他算是白來了，走進屋瞅瞅去。”金銘說道。

  王彪搖了搖頭，“我就不進去了，不然多尷尬啊。”

  “走得了，怕啥啊，中午就在我家吃了，我都讓我媽準備飯了。”金銘說道。

  王彪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多不好意思，還得麻煩你媽。”

  “操，說這話不是外道了，這幾次淨吃你的了，今天高低得在我家吃，一會我在上賈興達過來，咱仨喝點，下午正好讓他帶著你再去他家那兩趟杆走走，那塊的人，他比我熟。”金銘說道。

  王彪點了點頭，“那好吧！”

  麻世傑坐在南炕上對著金銘爸媽說道：“大哥嫂子，你說咱們倆家啥關係，那可是老姑舅親啊，你說你倆咋能讓金銘出去拉選票選那後屯王彪呢，他個毛頭小子能幹啥事？”

  金父尷尬的笑了笑，“我家小子和人那孩子不是同學嘛，再說你現在不是書記嗎，還選村長幹啥啊？”

  麻世傑嘻笑一聲，“什麽書記啊，那是代理的，沒準這次競選後，上邊就得換成別人，唉，你們不知道啊，鎮裏有多少人惦記咱們村這個書記一職呢。”

  “惦記咱們村書記一職幹啥？這玩意不都是從本村子裏選嗎？”金銘媽大聲道。

  麻世傑臉一陣尷尬，村書記啥時候成了‘這玩意’了，他現在可還是這代理書記呢，這不是罵他呢嗎。

  可是他又沒法挑理說什麽。

  他笑了兩聲，緩和尷尬，“惦記錢唄，還能惦記啥，被大華村的村長書記，不就是被副鎮長李永文兼任著呢嗎？”

  “他不是小窪村村長書記呢嗎？”

  “前年就升職了，現在水都比不了人家，擔著兩個村的村長書記，那錢都賺海了去了。”麻世傑酸溜溜的道。

  這時候，門響了，金銘和王彪先後走到屋裏。

  “老叔來了。”金銘笑著打招呼，麻世傑剛要回話，就見王彪走了進來，“你這來溜達來了啊？”

  王彪這個尷尬啊，沒辦法順著麻世傑的話說道：“嗯呢，溜達溜達，大爺你這是幹啥來了？”

  “我啊，我也溜達溜達。”麻世傑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過了一兩秒後，他又說道：“王彪啊聽說你也要競選村長？”

  王彪沒有回答，而是笑著問道：“你聽誰說的啊，沒有的事。”

  “你這小子還跟我這裝，當你麻大爺我不知道呢。”麻世傑嗤笑一聲，“本來我就打算著這幾天去你家看看你太爺太奶，順便找你聊聊，今天正好碰到了，就跟你說了吧。”

  “你說麻大爺我對你們家咋樣？你家爭取蓋地震房我沒少幫忙吧？”麻世傑問道。

  王彪點了點頭，“大爺是沒少幫我們家，如果沒大爺你幫著說話，這房子不一定能這麽痛快點批下來。”

  “你記得就行，你說你又弄農場又養牛的，一年賺一兩百萬賺著，還惦記這村長那一個月兩千塊錢拿兩個糟錢兒幹啥，這玩意受累還不討好的，一年也賺不了幾個錢的。”麻世傑說道。

  王彪瞪著眼睛看著麻世傑，我去，這是捅破窗戶紙了嗎？還是幹啥？

  你這麽說，讓我咋接呢。

  還一兩千，就是明麵上它工資也不止兩千塊錢啊。

  再說，哥看中的是那錢嗎？哥看中的是那權利啊，現在我家有錢，但是缺權啊，這要是讓你們當上了村長，不知道得啃掉我幾口肉呢。

  金銘瞅了瞅跟那尬笑的王彪，對母親說道：“媽啊，飯做好沒呢？做好放桌子吃吧，我都餓了。”

  “啊，好了，好了，我這就去再炒個蒜苔就齊活了。”金母說道，“大兒子啊你去老蘇家賣店買箱啤酒去，中午你們哥倆陪你爸和你老叔喝點兒。”

  金銘嗯了一聲，“彪哥啊，你開車拉我去賣店拉啤酒去，正好再把那誰接過來。”

  “好，那個大爺啊我去跟他買酒去。”王彪說著就要像外邊兒走去。

  麻世傑說道：“走啊，我這有些話還沒跟你嘮呢，唉，王彪啊，你就別跟大爺競選這個村長了，你說你那麽多營生，就算不選村長，也照樣活的好好的，大爺不行啊，大爺要不選這個村長，就沒別的事幹了。”

  王彪眼皮不由自主一翻，這就有點兒不要臉了。

  “大爺，我選村長，你當書記，這井水不犯河水啊，咋能說我當村長就搶你飯碗了，再說就算我不選，那還有牛大夫競選呢。”

  麻世傑說道：“我那個書記代理的，說麽哪天就給拿下了，牛振國別看他當大夫認識的人多，他們老牛家也多，但是，就他那總跟別人媳婦扯犢子的還配當村長？”

  “彪哥走啊，嚓，這大冷的天你讓我走著去啊，趕緊開車帶我去，回來你們再嘮唄。”金銘嚷道。

  王彪衝麻世傑笑了笑，“大爺有話咱們回來再嘮！”說著，他轉身跟著金銘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