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賴成為了一種風氣
作者:中國式隊長      更新:2020-10-24 11:58      字數:5278
  梁豔茹看著眼前賬本上記的一筆筆清清楚楚的賬,沒底氣在不認賬了,“唉,桂枝啊,我家今年也沒錢啊,錢都給我家小何鵬還房貸了。”

  “三嬸我知道你家也挺緊的,你就當可憐可憐,心疼心疼侄媳婦兒,多少給湊一些。”

  “唉,行吧,我湊湊先把這零頭七百五十塊錢先還了吧。”梁豔茹說著,極其不情願的從褲兜裏拿出七張一百的,又在另一個兜,拿出一疊零錢,數出五十,遞給李桂芝。

  李桂芝接過錢瞅了瞅,又看了看一臉不願意的梁豔茹,心裏無奈的歎了口氣,算了,螞蟻腿也是肉,給了總比不給強,剩下的錢慢慢往回哄著要吧。

  “真是太謝謝你了三嬸,你這可是幫了我大忙了,我回去了啊,晚上吃完飯過去溜達去。”

  看著李桂芝出了院,梁豔茹關上門,“哼,去溜達?等著吧,大過年的上門要帳。”

  李桂芝拿錢回到家裏,躺在炕上的王洪剛問道:“都給了?”

  “給什麽啊,就把零頭給了。”李桂芝上炕,把錢塞進了被辱垛最底下。

  “賬你沒個要回來,到誰家要帳都拉不下臉來,還得他媽求著哄著,賤不賤啊,當初我不讓借錢給他們打麻將,你非得借,這回好,借出去那麽多錢,都經管不回來。”王洪剛罵罵咧咧的數叨。

  “像你那麽整賣店早黃了,一天天淨他媽事,還給人使臉色,我們這邊交人,你在那邊得罪人,嫌要不回賬,你去要啊?天天躺炕上淨他媽事,大過年也不讓消停。”

  “那他媽都騎脖子上了,我還得他媽裝孫子?”

  ......

  李桂芝罵了幾句,拿著賬本向村東頭最後一趟杆的何斌家走去,她本想想出透透氣,省得在家受那活驢的氣,可當她想到何斌的為人,心裏更愁了。

  這時,從何斌家東院一瘦小幹巴,佝僂著身子,身高也就一米四的小姥太太從東邊走了過來。

  “桂枝啊。”

  “大姑奶這是幹啥去啊?”

  “去你們家買瓶醋去,在買盒煙,還有兩塊五那紅梅了嗎?”

  “沒了,煙草現在不給貨,現在最便宜的隻有四塊五的七匹狼。”

  老太太嘟嘟囔囔的走了。

  “大姑奶你加點小心,別滑倒了。”

  李桂芝看著院中的三間大瓦房,又看了看東院兩間小土房,心裏又是氣氛,又是替老何大姑奶兩口子感到不值,養了四個兒子,三個姑娘啥用,到老還不是自己過,自己蓋的大瓦房老兒子不讓住了,隻能住在三兒子空置的破土房裏。

  唉,這對親媽都這樣,這賬還能給嗎?

  想到這,李桂芝心裏是一點期望都不抱了,但是,還是得試試,她拉開鐵門走進了何斌家院裏,在狗吠聲中進了屋。

  “桂枝來了。”二十九歲的何斌媳婦靜靜說道。

  “老嬸,我老叔呢?”李桂芝問道。

  “上房後趕牛去了,一會就回來了。”

  靜靜是何斌娶的二婚媳婦,結婚六年生了兩個孩子,這件事讓王彪很是難以想通,這何斌一沒錢,二沒樣,離過婚不說,還因偷盜石油蹲過局子,可是卻娶了一個小十三歲的小媳婦,難道是因為身上紋了條龍和大蜈蚣,冒充黑社會?

  十多分鍾後,何斌回到了家裏。

  “老叔啊,我過來給你算算賬,唉,家裏今年實在是揭不開鍋了,那兩坰多地的錢,合作社一分都沒給,這年底壓貨都沒錢......”

  何斌用中指無名指夾下嘴中的煙,“桂枝你這話啥意思,我是那欠賬不還的人嗎,爺們兒從不差錢差事。”

  “是,是,老叔確實不差錢,也不差事,我知道你過幾天就去我們家還賬了,這不是明天急著壓貨嗎,著急用錢,這才迫不得已過來,老叔你可別見怪啊。”

  “一共多少錢啊?”

  “今年的是八百六十七,之前老賬三千六百五。”李桂芝指著賬本上攏好的賬的上下兩部分。

  “八百多?怎麽這麽多,你老叔今年跟著修路,我買煙和孩子買吃的啥的,基本都是去老金家買的,怎麽這麽多?你這賬不對啊。”史靜大聲質問。

  何斌也皺著眉頭,“是啊,怎麽今年這麽多?”

  李桂芝真想扇出兩巴掌,壓著心裏的氣,說:“老叔,今年夏天你說隨禮沒錢,兩次在我家就拿了四百塊錢,說趙占文給你們月底結工錢就給我,還有你和我老嬸交手機費,都是打電話過來讓交,說回頭給錢,結果你們都忘了,這手機費錢就三百三,你看看這賬本上都一筆筆記著呢,你們好好想想。”李桂芝又拿起用煙紙殼訂製的賬本翻出兩個人的賬,指給他們看。

  何斌一看,撓撓腦袋嗬嗬笑道:“你看看,這事鬧的,嗬嗬時間長給忘了,我就說嘛,今年怎麽還有這麽多賬呢。”

  “唉,桂枝啊,今年我家也缺錢啊,那之前的賬今年是真沒錢給了,先把今年的給你,你放心,明年一定都給你結清,老叔不是那差錢差事的人。”

  李桂芝目瞪口呆的看著何斌,隨而又看了眼放在炕上和史靜手上的兩部嶄新手機,兒子之前告訴她說何斌和小媳婦買了歐破的什麽十幾的手機,都三千多一部。

  有錢買手機,沒錢還賬,真是他媽的尿性。

  ......

  大年三十在這一天如約而至,二十九沒有貼對聯的人家便都在今天上午忙活起來。

  今天天氣不錯,不是很冷,王彪拿著太奶奶和母親刷完用白麵和白糖攪糊出來的糨子的對聯,一一貼在相應位置。

  在這一天,母親李桂芝就是女王,是大總管,全家都得聽她的調控和領導。

  母親雖然才五十二歲,但是卻比太奶奶這位九十一歲的老太太更注重傳統習俗和迷信,在這一天,是萬萬不能吵嘴,更不能說髒話罵人,得說喜慶話,便是他那愛罵人的老子也得憋著。

  母親注重傳統和迷信還體現在別的地方,二十三打掃屋子,二十七得吃麵條,二十八吃臘八粥或是黃米飯,二十九蒸上供祭祖的饅頭,三十貼春聯,晚上包的年夜飯餃子裏必須得放兩個五毛的鋼鏰,一個寓意福氣,一個寓意財運。

  而且日常時的初一十五,在吃飯之前必須得給保家仙上供燒香,雖然顯得迷信,但是王彪知道,母親隻是想祈禱家人平安,祈禱能早日過上好日子。

  貼對聯不僅是一種祈福的形式,更是一種全家人參與親子活動,對於貼春聯,王彪記憶頗深,好像他在六七歲時就跟著母親一起貼春聯了,那時候他們家貼的對聯是他拿著裁好的紅紙去他四姑奶家,找他大叔給寫對聯,那時候生活條件雖然艱苦,但是年味卻是十足,家家戶戶都盼著過年,尤其是小孩子們更是盼著新年的來到,因為過年的時候不僅能好多天都雞鴨豬魚肉的吃幾天,還有新衣服新秋衣秋褲穿。

  最最重要的是,在三十這一天還可以不限量的隨便放滑炮和小楊鞭,而且晚上磕頭還能收到壓歲錢,壓歲錢不多,隻有十幾二十幾塊錢,但是卻可以自己隨意支配,而不用被母親以“兒子這錢媽給你攢著娶媳婦花”的大義給沒收了。

  那時候村裏孩子很多,光和他同年生的小子就十三個,這還不算大幾歲和小幾歲的人和女孩子,每逢春前前後,便天天早晚聚擁起來,男生一夥,女生一夥,滿屯子東跑西竄,東家上西家的,到了晚上更是有意思,一個個都拿著用大罐頭瓶子製作的蠟燭燈籠,一家串一家的,因為這幾天每家炕上都會放些瓜子花生和糖果給大家吃,有的人家還會放緩好的凍梨凍柿子,他們就化成小土匪,挨家掃蕩。

  吃飽喝足,拿著燈籠在大道上逛,拿著滑炮崩別人家貼好的對聯,要是遇見女生大部隊,就藏起來偷偷的拿滑炮扔過去,嚇唬女生,每當聽到女孩子嚇的尖叫的時候,就是他們最開心的時刻。

  記得有一年,老韓家的小夥伴得瑟大勁了,居然拿著二踢腳衝著女孩子大部隊燃放,導致他二姑家大姐新買的棉襖被崩出了個窟窿,換來的是,這小子被他爹用撣子幹抽的好幾天做不了凳子,即便是大冬天關著窗戶門,他們在院外都能聽到殺豬一般的慘叫聲,那聲音簡直比小品還引人發笑。

  可現在,長大了,生活條件雖然比小時候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曾經的那種盼過年的念頭兒卻淡化了無數倍,尤其最近這幾年,王彪有些越來越害怕過年了。

  一想到過年走親戚,麵對七大姑八大姨嘟嘟他找對象娶媳婦的事,他腦袋就嗡嗡的叫喚。

  今年,他麵對的話語就會是:彪啊,大侄子啊,大外甥啊你都三十一了,雜還不說媳婦,啥時候領個對象回來給我們看看啊。

  想到這他不由打了個哆嗦,實在是太嚇人了。在一想到初三四,堂妹表弟表妹們,帶著老婆丈夫,懷裏抱著個孩子來拜年,時不時的在他麵前秀恩愛,對他狂撒狗糧,王彪心裏又是一陣哆嗦。

  他真是太難了。

  哎,時光啊時光,你可慢點吧,這一年年的太快了,過了今晚,他特麽的就三十一了,就是奔四張的人了,還是一事無成,一無所有,要錢沒錢,要媳婦沒媳婦,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17年好像是他家的倒黴年,兩坰多地的苞米被人賣了一分沒得到,隻得到了撿的幾百斤的黑苞米,寫小說小說沒成功,寫了二百多萬字,到現在隻賺了九千多塊錢,處了個對象,不到兩個月分了。

  怎麽就這麽多不順呢?

  鬧心扒拉的跟著母親和太奶奶貼完對聯之後,王彪拿著香和供品,來到住在東邊,供奉族譜的王國山老爺家,給老祖宗們磕頭上香。

  插上之後,王彪對著掛在牆上族譜上的祖先虔誠的默默祈禱:“祖先們在天有靈,請多保佑後世子孫能早日立業成功,光耀我們王氏門楣。”

  晚上法紙時,王彪又貴在供奉天地四方的供桌後,對著天地神明磕頭祈禱,祈求蒼天和神佛保佑他早日時來運轉。

  “幹啥呢?趕緊放花放炮啊?都等著你吃飯呢。”李桂芝站在門口大喊,這臭小子幹啥呢,紙都燒完了還不放鞭放炮。

  “老天爺一定要保佑我新小說火起來,一定保佑我2018年多賺錢啊。”王彪急忙又嗑了三個頭後,從地上起來開始放禮花和楊鞭二踢腳。

  今年收入低,家裏隻買了一個一百五十塊錢的大花和一掛五千響的小鞭炮和一捆飛毛腿大二踢腳,算是為保護環境做了一小丟丟的貢獻。

  放完鞭炮和禮花後,王彪來到了前屋吃飯,農村的年夜飯很簡單,把白天的剩菜一熱,之後煮上一大鍋心包的韭菜豬肉的餃子,就組成了一桌完美的年夜飯,吃完年夜飯後,一家人會坐在炕上看春晚,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著盆子和果盤裏的橘子蘋果凍梨什麽的消化食。

  他家過年每年都很熱鬧,主要是人多,雖然爺爺奶奶和老叔早就分出單獨過了,但是每年過年的時候,還是在一起吃飯,

  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其樂融融,可是融著融著,不和諧的聲音就又出來了。

  王國強和了一口酒,對著啃豬蹄子的王彪說道:“大孫子啊,這又一年過去了,你啥時候領回個對象給爺看看啊。”

  “是啊,大孫子,你看你兩個老妹家孩子都三四歲了,你這當大哥的怎麽就不知道著急呢。”奶奶代英說道。

  一旁的王洪剛一聽,嘴一撇,筷子往桌上一放,“就他這完犢子樣,天天悶家裏能找到媳婦?”

  “我找不著媳婦咋的?不是還讓不讓人吃飯了?”王彪沒好氣的道,大過年的幹啥啊。

  李桂芝這個氣啊,這爺倆啊,簡直冤家,誰看誰都不順眼,“吃飯,吃飽了就該幹啥幹啥去,年三十兒晚上也吵吵,就不能消停的圖個順當。”

  王國強瞪著王洪剛說道:“你這嘴啊,就不會說個話,有啥話不能好好說,非得杵撅哼喪的說。”

  “不會好好說,就這個樣。”王洪剛道。

  這時,難得懂事的王洪超站起來轉移注意力,對著老太爺老太奶就嗑了兩個頭:“爺,奶,過年好。”

  老太爺、老太奶見到樂了,老太奶伸出手來,“好,好,給錢吧。”

  王洪超笑了,“給,給,奶啊你就認錢啊。”說著從兜裏掏出一疊兩三千塊的紅片毛爺爺,從中拿出兩張一百的,交給了老太爺,老太奶。

  王國強這時候也從兜裏掏出了二百塊錢,給了兩個老寶貝。

  兩個老寶貝樂的更合不攏嘴了。

  一旁,王洪剛見狀,也顧不上和王彪運氣了,從都掏出四百塊錢,一人給了二百,”爺,奶,過年好。”

  他是個要麵的人,一百塊錢,太少了。

  李桂芝美好眼神的瞪了王洪剛一眼,這個虎揍,顯什麽能啊?都給一百,你拿二百得瑟個啥。

  王彪一看,都完事了,該到他的表演時刻了,撕下一塊紙擦了擦嘴,隨後跪在太爺爺太奶奶對麵的磚地上,咣咣咣就是三個頭,“太爺爺太奶奶新年快樂,完事如意,身體健康,紅包拿來,紅包不來,嗨,我就不起來了。”

  說著,兩隻手放在桌麵上。

  “給,給,這錢都是我大重孫子的。”老太爺笑嗬嗬的站起來,把剛得到的四百塊錢放在王彪手裏,老太奶也嘎嘎的清脆的大笑著說:“看我大重孫子多會說話。”也把錢給了王彪。

  王洪超見狀,受刺激了,抗議道:“爺,奶,我也磕頭了咋不給我錢啊,太偏心眼兒了。”

  “滾特麽犢子,都當姥爺了還給你啥錢。”

  王彪喜麽滋的收起錢,隨後調準方向,對著王國強和代英嗑了個頭,“爺,奶,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王國山笑嗬嗬的從兜裏拿出五百塊錢放在王彪手裏,”謝謝爺,哈哈哈,還是我爺出手闊氣。”

  李桂芝笑罵道:“多大孩子了,還要壓歲錢,丟不丟人。”

  王彪嘿嘿傻笑,他有預感新的一年裏他一定會成功,兩個鋼鏰在他付出快把肚皮撐爆的危險下,都被他吃了出來,現在又收到四位老人的壓碎紅包,18年他想不成功都難啊。

  他很享受現在的這一刻,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句話王彪太讚同了,此時此刻,他覺得他是最富有的人。

  祖孫四代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飯,這種幸福不是誰都能有機會和實力體驗的,多少同齡人,別說收太爺爺太奶奶的壓歲錢,就是他們的爺爺奶奶,有的人生下來都沒見到過。

  這些都是愛他的人,在新的一年裏,他一定要改善家人的生活質量。

  王彪在心裏默默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