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想好怎麽應對，金爽又問：“完顏熙，你知道嗎？”

  “父母是不可能一輩子跟子女在一起的，兒女也永遠不會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兄弟姐妹之間，也不能。”

  “能一輩子在一起的，隻有夫妻！”

  她雖然沒有經曆過，可卻對這種事十分感慨。

  畢竟從小漂泊江湖，這些事兒見多了。

  她繼續道：“你和我關係再好，真能在一塊一輩子嗎？”

  這種問題，完顏熙是茫然的。

  他才十八歲，什麽時候想過自己的未來是什麽樣的、自己一輩子要如何？

  笑了笑，金爽又甩出一個問題：“你有個未婚妻，真的不要了？”

  “北齊都那樣了……完顏氏肯定完蛋了。”這個問題是完顏熙可以麵對的。

  他歎了一口氣，道：“誰還能逼我娶誰呢？”

  金爽搖搖頭，又問：“雖然說你對完顏氏的江山好像沒什麽感情，但總也是自己的母國。難道……真沒想過要將賊人趕出去，你回去登上帝位？說不定，你還能當個皇帝呢？”

  完顏熙怔住。

  不得不說，金爽所言，確實是有道理的。

  倘使他真的有心，雖然自己沒有培植多少勢力，但身為完顏氏的皇嗣，未必不可以拚一把。

  戳穿假完顏祿的臉麵，幾個皇子勢必與一個能夠登上帝位。

  這些年來，被那個老婊子把控了北齊前朝和後宮，以至於完顏氏血脈完全無法發展自己的勢力。

  但——

  完顏氏團結一心，把他們趕出北齊，難道還做不到？

  搞定了外敵，至於後麵的皇權瓜分，那是內部的事！

  可他卻就這麽放棄，從來沒想過要翻盤！

  完顏熙朝金爽看去，問：“小金，我胸無大誌，沒有雄韜偉略。你會看不起我嗎？”

  “我也胸無大誌，沒有高遠理想。”金爽聳了聳肩，往椅子後麵一靠，道：“但我沒想過要誰看得起看不起。”

  這倒是真的。

  她沒想過得到任何人的認可！

  非要說，或許還是有那麽一個人的。

  她就挺想師兄認可自己，所以兜兜轉轉，不管怎麽漂泊，隔一段時間就會找慕將離。

  哪怕供他驅使去做危險的任務，也無所謂。

  想到這個，她又道：“不是我要說你，你如果不回去的話，你這母親大概就將不是你母親了！”

  完顏熙看她一眼，蹙眉道：“她不是我母親，還能是別人的母親不成？”

  “不啊。”金爽說得十分認真：“你母妃沒管好自己的兒子，跑去敵國給人做質子，這應該是損害了那個假皇後的利益。他們未必抓得到你來出氣，未必不會遷怒在你母親身上，不是嗎？”

  “你又在勸我走？”完顏熙倒是體會處著點兒意味來了。

  金爽笑了笑，道：“不是勸你走，而是……”

  對上他的雙眸，她的笑容轉瞬即逝，道：“為了我自己的小命著想！”

  完顏熙心口一震！

  所以，她莫非也收到了消息，知道他接了要殺她的命令？

  這一瞬間，不知道一股什麽力量，狠狠掐住了他的心髒！

  疼尚且是其次，七上八下的才叫人不安！

  金爽一臉的理智冷靜，道：“你把我當朋友，對我挺好的。因此，你中的毒，我會想辦法給你解開。但……你畢竟是雲貴妃的兒子，雲貴妃是那假皇後的人。假皇後怎麽會允許自己下屬的兒子，壞了自己的事？”

  她幽幽詢問：“她難道不會拿你的母親要挾你……或者，不會拿你來要挾你的母親嗎？”

  完顏熙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她到底是收到了確切的消息，還是隻是因為聰明才智讓她下意識做出這樣的判斷。

  這是他無法捉摸的。

  但有一點，他還是肯定的：“我不會害你，不管因為什麽原因。”

  金爽微微一愣，問：“即便是你不幫襯著做事，假皇後要殺了你母親？你也不會害我？”

  她意在試探。

  對完顏熙，她尚未有完全的信任，但也是信任了一半的。

  他若是為了他的母親，而跟她敵對，其實她完全能夠理解。

  她不至於不自量力，一個後來者、竟然想要淩駕到人家老母親頭頂上去！

  但若是那樣的話，他們終將站在敵對的位置上，那肯定做不了朋友了！

  完顏熙看著她，抿了抿唇，道：“你說的這種事，還真的有可能。”

  想了想，他說道：“小金，你先幫我解毒。然後……等我毒解開了，便回北齊去，勸說我母親不要為虎作倀了。她若願意為了我隱退，那自然是最好。若她不願意……”

  他說不下去了。

  畢竟是自己的母親，雲霓執意要追隨孫清，想要謀大蜀的天下的話，他勸說無果，卻也不可能殺了自己的母親。

  最多、最多也就是消極抵抗罷了！

  金爽沒有父母，所以不是那麽能理解這種感情。

  勉強將自己代入：倘若她與慕將離的理念不合，她該怎麽做？

  好像，也不是那麽容易拿得定主意！

  她沒有再說別的，道：“行，我先給你解毒。以後的事，你自己拿捏吧。”

  試探的結果，如果完顏熙不是演技逆天，從她現在看來，他應該是暫時不想殺她回去邀功的。

  至於以後……

  那又是以後的事了！

  她不談，完顏熙也不提。

  總而言之，讓他對金爽下手，他是做不到的。

  但他也很清楚：既然假皇後打了這樣的主意，有一必有二，他暫時不能再留在金爽這裏，以免給她帶來災難！

  七月初七日。

  且說，月滄瀾被關在牢中牢，對於他的看守，自然歸皇甫厲直屬。

  大國舅不在，皇甫厲身為輔政王，要忙碌的事太多。

  皇甫令堯雖然在，但很多事，是他這個身份不合適去做的。

  誠如慕將離所說：女帝不可以背鍋，皇夫自然也不可以！

  因此，一些暗黑係的事，總得有人去做。

  皇甫厲身為皇帝的暗部頭子，那些血腥的事，當然也是他來負責。

  有皇甫令堯在，皇甫厲便沒有住在宮內，結束了一天的忙碌，他回到了輔政王府。

  這時候，已經是亥時了。

  剛剛踏入屋內，皇甫厲敏銳發現：屋裏有人！

  他倏地轉頭一看，卻見一道清麗而威嚴的身影，坐在圓桌旁，衝自己盈盈淺笑。

  皇甫厲一臉疑惑：“拭眉，你怎麽出宮了？”

  ——

  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