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皇甫權的這些兒女，黎旭全部都打探推敲過的。

  據他所掌握的信息，八公主皇甫珊是一個性子十分柔弱的人，膽小怕事，龜縮在殼裏。

  但真正接觸到，好像跟他了解的那些不一樣？

  “這……”他做出一臉的無奈，把一個老父親不得不把兒子當做禮物送出去的痛心，表現了一個淋漓盡致！

  “公主可能不知道，我黎家世襲榮國公，祖上拿命獲得的優待：黎家交出兵權，棄武從文後，隻要皇甫氏坐在帝位上一天，榮國公府每一個子嗣、不分嫡庶都可以領月例。”

  “但如今換天了，女帝陛下以她不姓皇甫為由，將此項優待收回！”

  “可憐我黎家上下幾百口人，不知道多少嗷嗷待哺的孩兒……”

  “黎家這麽多年來，極少涉足朝政，沒了這些基本口糧，這麽多人可怎麽養得起？”

  “故而，臣下想出這樣一個方法，企圖讓陛下收回成命！”

  “可我黎家如今，符合條件的隻有宣兒了。這不……”

  他好生為難，就隻差把“我太難了”幾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本是把戲份演得出神入化，可皇甫珊沒上他的當！

  她蹙眉，道：“黎家上下幾百口人，難道不是因為你們生的太多嗎？”

  幾年來，她一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但因為與黎宣通信，從黎宣的隻言片語可以了解黎家的一些狀況——

  譬如，生孩子太多這件事！

  別說外人怎麽看的，就是黎宣他自己，都感覺這種生存環境很壓抑。

  尤其是，他是榮國公最小的兒子，黎旭三十九歲的時候生的他，這父子之間像是隔了兩代人！

  人多了，難免勾心鬥角就多。

  他年紀小，就算有母親護著，依然感覺府裏的氣氛不好。

  也是因此，他才一心沉醉讀書習字、琴棋書畫，企圖以此逃避掉那些擺在麵前的內部腐爛！

  黎宣為何給柳拭眉一種柔弱無能的印象？

  說白了，便是因為榮國公府裏人太多了，他是續弦所出，算得上嫡子，可上頭的兄姐太多了，他實在不起眼。

  長期壓製下，他習慣於聽話、安分！

  皇甫珊對黎宣稱不上有什麽少艾芳心在裏麵，但長期通信，互相之間難免生出一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倘若沒有柳拭眉鼓舞她，讓她終於真切感受到自己是個公主，她大概隻會把對黎旭的不滿放在心裏。

  可剛剛被打了雞血出來，她抬起了屬於公主的高傲頭顱，對黎旭說話十分不客氣！

  黎旭完全沒想到，八公主跟傳聞中、跟自己所查出來的不一樣。

  他蹙眉道：“據臣下所知，八公主在禦書房吃了閉門羹。您是去跟陛下求情要去探望宣兒的吧？可陛下卻拒絕了你，這也太不給你麵子了，不是嗎？”

  皇甫珊倏地笑了。

  她盯著黎旭，半晌後，突然問：“榮國公怎麽把我的動向知道得這麽清楚？感覺像是你一直派人盯著我一樣！”

  黎旭心裏咯噔一聲！

  查探出來對八公主的所知，也並沒有這一點：她竟然還挺聰明？

  當然了，他們古代人是不知道現代有一句話：讀書使人明智。

  但詩經有雲：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黍、書中自有顏如玉。

  閱讀好作品，可以讓一個人外表看起來可能依然很貧窮，但內在世界，卻是極為富裕！

  皇甫珊書看得多，對知識的渴求是無限的，什麽類別的書都涉獵過。

  她或許性子柔弱，但並不代表這些道理她不懂！

  而她性子柔弱，不過是因為母親的教導，加上背後無人可以依靠。

  如果不是黎宣被送進宮，為了明哲保身，她絕不會出頭。

  可今天，柳拭眉跟她說：以前你沒有依靠，但從現在開始，朕就是你的倚仗！

  她怎麽可能還讓黎旭這種糟老頭、種豬，壓過自己一頭？

  黎旭很快找到了合適的說法：“八公主誤會了，實屬臣下也剛從帝宮那邊過來，吃了閉門羹，因此才會以為八公主也是。不是的話，那自然是最好了。”

  但，皇甫珊追著這一點，問：“你剛才不是說，是從武極殿那邊過來的嗎？怎麽現在又說，是從帝宮那裏過來的了？”

  黎旭：“……”

  為什麽八公主這麽難纏！

  他當然不知曉，女人嘛，本來就難纏。

  想跟女人講道理，那是做夢！

  而想跟邏輯思維能力強的女人講道理，那更要往床中間睡，以免夢太好了翻身掉床底下去！

  皇甫珊看著他，十分不滿：“不是本公主對榮國公有什麽不滿，但，將親生兒子送去火坑裏，榮國公，可真狠心哪！”

  黎旭抓住了她的話柄：“八公主不會是在說，陛下是火坑吧？宣兒若得陛下青睞，從此後飛黃騰達不在話下，怎麽能是火坑呢？八公主，這話說出去傳入陛下耳中，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啊！”

  皇甫珊下意識怕了一下。

  但想想剛才在柳拭眉那裏感受到的，知道柳拭眉的態度就是：你是我自己人，我就護著你，隻要你不背叛我。

  她又有了底氣，張口道：“榮國公不用恐嚇本公主，既然你認為把兒子送去給女帝做麵首這是一件美好的事，那隻能表示，本公主與你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榮國公若無事的話，還是盡早出宮吧。”

  說完，她就要走。

  黎旭目的沒有達成，當然不想讓她走。

  他還想做一點什麽來拯救一下：“八公主，難道陛下這麽不給你麵子，你就這麽吞下去這口氣了？”

  皇甫珊倏地瞪大眼睛，一臉的匪夷所思！

  柳拭眉不給她麵子，從何而來？

  自打柳拭眉做了敦愚王妃，到後來做了皇帝，她皇甫珊也就隻求見了兩次。

  兩次，柳拭眉都很給麵子，見了她。

  不但見了她，對她的態度還和顏悅色的，不但沒有一絲刁難，還對她表達了肯定、給了她從來沒人給過的鼓舞！

  她腳步頓了頓，本還想說點什麽的，但想了想，跟這種人說話都是浪費口水。

  沒那個必要！

  所以，她直接往前走，不理會黎旭了。

  黎旭就這麽看著她走遠，頓時鬱悶得不行！

  而這一件事，很快就傳入了禦書房。

  墨兒憤憤說道：“果然不出陛下所料，榮國公肯定會找八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