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杜若不適合在宮裏養胎，寧願住在敦愚王府的後巷，也不願意回杜家或者在宮裏，便是擔心會生什麽意外。

  但現在的局勢也原先好多了。

  黎信答道：“陛下不用擔心此事，屬下去問過了，她的意思是，有浮生閣的女醫每日過來問診，比在宮裏好。”

  浮生閣的醫術，淩駕於宮中禦醫之上。

  宮裏的太醫都是男人，不像女醫可以檢查那樣仔細。

  “朕也不方便去探望她。”柳拭眉歎了一口氣，道：“命人多關注一下她那邊，不要生出什麽差池來。”

  她心裏想著：“皇甫賀臨死之前，要把他的老婆孩子托付給我，若不是用了原主的身子，得替她給無緣的老情人善後，我才不想操那麽多心！”

  想到皇甫賀，柳拭眉忍不住想起很多事情來。

  許是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最近的思緒是越來越多，除了主心骨沒亂之外，說得上紛雜。

  想起很多事、很多人。

  總之，是有點亂。

  而且，在獨處的時候，她有時候似乎感覺到精神恍惚，明明什麽都沒有想，腦殼完全是一片空白。

  有時候，又會做夢，回到自己上輩子的實驗室裏。

  想想當初全心全意研究醫術，醉心於玩毒，甚至做實驗把自己給弄得猝死的。

  很多事在發生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很久之後回想，便會有那種感悟：當時隻道是尋常。

  當然，閑暇時候最想念的，自然是她家狗子了！

  禦輦回宮之後，慕將離將柳拭眉扶下來的時候，見她微微蹙眉，問：“怎麽了？”

  “有點不舒服。”柳拭眉擰眉，怕他太過擔心，又道：“正常反應吧。”

  怕他們擔心，她都不敢說。

  因為肚子太大了，她偶爾有一點點呼吸不順暢的情況。

  這大概也是即將到達預產期的孕婦，會有的正常狀態？

  她本身長得嬌小，胎兒這麽大，頂得心肝脾肺腎都不舒坦。

  慕將離冷凝著臉，將她扶進殿中，道：“先進去，躺下，我給你診脈。”

  診脈過後，確實沒發現有什麽怪異之處。

  他還是不太放心，又把祁陽叫過來，給她又診了一次。

  祁陽也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而柳拭眉已經睡著了。

  出來後，祁陽說道：“這幾日她太累了吧？精神可能不太好，我看她的脈象也有些沉重，許是負擔太大了。”

  雖說有這麽多人幫她撐著半邊天，但她是個孕婦啊，還是個丈夫不在家的孕婦！

  孕婦的情緒，很重要，能有柳拭眉這樣堅定沉穩的，已經太強悍了！

  慕將離深以為然。

  轉而，又吩咐黎信：“把奏折送進寢殿來。”

  皇帝身子不適，奏章積壓也的確不少。

  黎信命人將一堆需要皇帝朱筆禦批的奏章送了過來，慕將離坐在長案前，直接幫柳拭眉都給處理了。

  大國舅有治國才能，誰也說不得他的審批有什麽問題。而柳拭眉這樣的狀況，有信得過的人給她處理國事，也算是好事。

  七月十六日。

  前有杜恒為了保住杜家榮耀，在前麵做開路先鋒；後麵有張閣老穩固朝堂勢力。

  內宮近衛有梁小七，京畿衛有輔政王皇甫厲。

  另外，還有大國舅在幕後運籌帷幄。

  新帝登基不過才幾天，朝堂已經換了一部分血液。

  其中，那些原本與女帝這邊不對路的，貶了不少。

  外戰、內洗，是女帝上位後，為即將出生的太子做的鋪墊。

  一時間，文官們互相走動，越發頻繁起來。

  這日早朝商議完國事之後，剛剛回到禦書房這邊，聽到外頭黎信聲音：“陛下，隆安公公求見。”

  “宣見。”柳拭眉說道。

  就算隆安不來找她，她也打算去找隆安的。

  柳拭眉一個現代人，不太喜歡“太監”這種不人道的方式。

  她甚至考慮，廢除太監製度。

  不過，這件事一時半會兒的暫時不操心，隻是暫時已經叫停了新收小太監。

  而皇甫權已經沒了，隆安何去何從，還是個未知數。先皇寵信的宦官，肯定知道很多，不說重用，留著總沒有壞處。

  尤其是——

  皇甫權究竟是誰毒死的，尚未查出！

  不多時，隆安進來了：“老奴隆安，拜見女皇陛下！”

  柳拭眉揮了揮手：“起來說話吧。”

  等他站起，她又道：“你來見朕，可是有什麽事？”

  隆安答道：“啟稟陛下，老奴是來懇請陛下，允老奴還鄉的。”

  “還鄉？”柳拭眉一怔，問道：“隆安公公在宮裏，已經有數十年了呢。”

  從小伺候皇甫權的，少說也有三十多年了。

  有時候，人與人相處久了之後，尤其是這種貼身伺候的主從關係，已經變成了共生關係。

  唇齒相依、唇亡齒寒。

  皇甫權沒了之後，這才幾日，隆安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看上去蒼老非常，了無生趣的模樣。

  隆安躬著身子說道：“回稟陛下，老奴十五歲起跟在先皇身邊，那時候先皇剛五歲。老奴侍奉先皇近四十年了。如今先皇已經不在，老奴隻盼早日歸鄉。”

  他在宮裏做了太久的，說話做事都是十分妥帖。

  柳拭眉點點頭，道：“你想歸鄉，朕允了。不過……”

  頓了頓，沒給隆安喜出望外的機會，她又說了句：“先皇是被人毒死的，這個凶手尚未揪出來。長安宮現今依然封鎖著，輔政王也還在究凶，公公你對長安宮裏的人最是熟悉，查案一事可少不了你呀！”

  最靠近皇甫權的人，就是隆安。

  但在防護嚴密的情況下，皇甫權還是被人毒死了。

  可以說，最大嫌疑之人，首當其衝是隆安。

  其次，就是隆安身邊的人。

  他這時候跑了，那這個案子難道就不查了嗎？

  皇甫權死了，一切就都亂了套，造成了很多事情脫離了柳拭眉的控製。

  她繼承了大統，不可能不查先皇死因！

  隆安應道：“老奴定當盡力。今日過來，也是為了此事。”

  “哦？”柳拭眉發出一聲疑問。

  隆安說道：“整個長安宮裏的人，都已經被陵王打入宗人府大牢，嚴刑逼供。其中，有幾個挨不住的，已經去了。另外，還有幾個老奴認為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