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琪芮幹脆一巴掌拍到了果兒頭上：“說什麽呢，要出去玩兒，當然要全家人齊齊整整啊！”

  “雖然我也覺得雙胞胎太小，但明年的話，他們也兩歲多了，出門應該還好吧。”

  顏琪芮說著說著也有點心虛。

  這個年代坐火車，真的是件非常磨人以及非常鬧心的事情。

  別的不說，就那人山人海以及滿車廂的腳丫子味兒，都夠讓人煩躁的。

  雙胞胎性格不太一樣，老大比較外向，沒有認人的習性。老二比較沉穩，做什麽都不緊不慢的模樣。

  但他們有個共通的特點，就是特別皮……

  舉個例子，顏琪芮自打領證以後，就和方子傑住在了正屋。兩個大的基本不怎麽進來，倒是這倆小的，每天天還沒亮，就連走帶爬的摸進他們屋，然後一屁股坐在他們身上，一跳一跳的把爹媽喚醒。

  家裏的炕比較高，但人家也不弱。

  不但爬的時候，能自己找個小板凳墊上，還能把家裏所有的被褥，全扔地上當減震……

  白天種地，練體術，練格鬥，晚上終於能全家坐在院子裏，吹吹小風，吃吃晚飯……

  可這種時候，都要使出內力，將倆娃按在懷裏，讓他們乖乖吃飯。隻要一鬆手，這倆就跟猴兒似得，嗖一下竄出去老遠……

  對比讓人放心的果兒……

  差別巨大！

  怎麽形容呢？

  大概就是養女兒像是在擼貓，養的是欣慰，愉悅。

  養兒子像是在養哈士奇，玩的隻能是心跳，是崩潰。

  所以要把這倆帶上火車？

  顏琪芮隻是想想，就覺得腦瓜子嗡嗡的。

  “再說吧，反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顏琪芮還想多吃幾口飯，就不打算琢磨這麽讓人鬧心的事情了。

  可安安卻在此時發言：“那爸要去京城了，媽你還去省城那邊麽？”

  “去啊。”

  顏琪芮深吸一口氣，覺得他們作為爹媽，有點不合格。

  她也知道，把四個孩子全部丟下，有點過分。但能怎麽辦呢？她有她的事業，方子傑也有他的追求，難道為了孩子，就能全部放棄？

  她一直都承認，自己在這方麵是自私的。

  她實在沒辦法，為了孩子，就讓自己成為一個家庭主婦。

  方子傑似乎看出她的為難，伸出手在她頭頂摸了摸：“不要擔心，你去省城那幾個月，我盡量趕回來。這樣家裏也不會沒大人在。”

  “你行麽？”

  顏琪芮懷疑的小眼神兒，不停的往他身上瞄：“不說部隊有沒有假期，就你那任……咳咳，什麽時候能完成，怕是誰都說不準吧？”

  方子傑深深歎息。

  他知道，顏琪芮說的對。

  但他既然選擇了保家衛國，就必須做出取舍。

  “我盡量。”

  “行吧。”

  其實這事兒根本討論不出個結果，他們不過是在飯桌上閑聊罷了。

  可這閑聊，沒幾天功夫，竟然迎來了轉機。

  先是一輛轟隆隆的軍用大卡車開進了村子。

  村裏人前段時間才見過類似的，下意識就跑顏琪芮他們家通風報信。

  好在，這報信也沒報錯地方。

  顏琪芮和方子傑剛把手腳上的泥巴衝洗幹淨，就見到一位年約四十多歲的男人，立在他們家門口。

  “請問，餘老爺子是住在這兒麽？”

  顏琪芮點頭：“他們住在我們旁邊的院子裏。我已經讓孩子去喊了，等一下就能過來。”

  由於院牆的包圍，原來的知青院也被包在了他們的院子內。所以人家上他們家來找人，沒啥問題。

  “謝謝。”

  這人一張冷硬的麵孔，把來通風報信的村民嚇走了。

  倒是顏琪芮和方子傑，在部隊看多了這樣的人，一點沒覺得嚇人不說，還覺得有點親切。

  “坐，你哪個部隊的？”

  方子傑上前招呼，顏琪芮則轉身回灶房，端出一壺涼茶，以及給孩子們準備的小零食，送到了院子中的石桌上。

  “保密信息。”

  這人神情非常僵硬，對方子傑的態度也說不上太好。

  顏琪芮有種翻白眼的衝動，但想到她和方子傑也沒對別人交底，便隻能作罷。

  等了好一會兒功夫，顏琪芮都有些不耐煩了，餘老爺子才緩緩從院子那頭穿了過來。

  他們今天也在種秋菜，腳上，褲腿上，全是泥巴。再配上一件幹活穿的跨欄背心，簡直稱得上落魄。

  “餘老，您受苦了！”

  剛剛還冷硬如鐵的男人，竟然直接起身，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顏琪芮看的目瞪口呆，倒是方子傑反應挺快，伸手去將人拉起。

  可那人也是個倔強的，雙眼含淚，無論方子傑怎麽拉，怎麽說，就是那麽跪著，怎麽都不肯起來。

  “哎，你來做什麽。”

  餘老爺子歎息一聲，也沒管那人，徑自坐到了石椅上，還給自己倒了杯涼茶，緩緩的喝著。

  “我來接您回去！”

  這人強忍著淚意，說話都帶了些哽咽。

  “你說什麽？！”

  餘老爺子端茶的手抖了抖，一臉不可置信。

  “咱們國家就要太平了！國家需要您這樣的人才，所以特別讓我來接您回去！”

  有外人在場，這男人說話有點含糊。

  實際上這個時候，某幫還沒有完全倒台，平反也隻是個別人士。但至少已經有了希望的曙光，難道不值得激動麽？

  顏琪芮有點懵。

  她早就知道這個時空和她原本的時空不盡相同，但……

  要是餘老爺子都平反了，是不是意味著，終於要迎來改革開放了呢？

  “那老胡，老王……”

  男人為難的搖搖頭：“我沒有接到關於他們的命令。”

  餘老爺子深呼吸：“罷了，我老都老了，還是留在這鄉下養老的好。”

  若是換成一年前，餘老爺子肯定不會是這種想法。

  可被顏琪芮接進來以後，他們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種種地，吃吃飯，這種簡單的生活，仿佛更能讓他舒心愜意。

  回去？

  回去做什麽呢？

  會麵臨什麽樣的風雨，還是不確定的事情。他一把老骨頭了，早已沒了當年那意氣風發的模樣，更不負當年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