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傑是真的擔心眼前這個傻乎乎的丫頭。

  她也許有點武力，也許在某些時候，也有點急智。但為人處世這麽傻乎乎的，可怎麽辦啊！

  自己無論是去黨校學習，還是回歸部隊，都是要離開的。到時候留她一個人，還帶著三個孩子，真的行麽？

  不知道方子傑已經腦補一堆的顏琪芮，還在糾結別的事情。

  她是打算帶著江醫生以及三個孩子去投軍的。也許生活質量會下降那麽一點點，但為了他們的安全，為了果兒能得到更好的教育，這些困難都可以克服。

  但，昨天的事情一旦往下深想，就不對勁兒了。

  江醫生並不是無牽無掛的人。除了兒子，她還有一個糟心的女兒，就生活在鎮上。

  也許現在母女倆斷絕了關係，又撕破了臉。但母女哪有隔夜仇呢？

  萬一自己將人帶走，隔的山長水遠的，人家又想起女兒的好，自己這不是做了壞人？

  再說了，之前她想的過於簡單。隻覺得自己能負擔老人的生活費用，甚至生病的費用，就可以將人帶走。

  可事情哪有那麽容易！

  江醫生屬於下放人員。不說革委會的人會定期查驗，就是在王隊長那開介紹信都不容易呐！

  “想什麽呢？發呆半天了。”

  方子傑看著眼前這個呆萌呆萌的小姑娘，又沒忍住掐掐她的小臉。

  “我在想，要是我去部隊，江醫生怎麽辦啊！”

  “你是想把江醫生和孩子們都帶去部隊？”

  方子傑一臉詫異。

  他是提過讓顏琪芮去參軍，甚至這就是他這次回來的主要任務！

  可他從沒想過，顏琪芮會帶著一大家子去參軍啊！

  部隊是有隨軍的家屬，但她的情況也不一樣不是？有幾個是女人參軍，然後帶著老老小小的？

  “江醫生不是家屬，肯定是不行的。”

  方子傑苦笑，先把不可能的事情說明白。

  “但要是我去了部隊，可能一兩年都沒辦法回來一次。他們怎麽辦？”

  “你看，咱們現在都還在家呢，都有人敢上門抄家。這要是我們都不在，他們又該怎麽過活？”

  年代不同，觀念也不同。

  在顏琪芮的概念中，孩子既然養了，就要負責。而帶在身邊照看，也是負責任的一種表現。

  而在這個年代大多數人的觀念中，孩子隻要給口吃的，餓不死，凍不著，那就夠了。別說父母在外工作掙錢都是正經事兒，就是完全撒手不管，也沒人說什麽。

  方子傑輕微的歎息一聲：“這事兒咱倆討論沒有意義。我的建議是，咱們過幾天就出發，親自見過領導以後，看他們能給出什麽樣的條件。”

  “也行。”

  說話間，倆人也收拾齊整，準備出門了。

  由於方子傑要帶著江醫生去收房子，顏琪芮就打算趁這個功夫，先去胡老大那轉一圈。

  她倒是沒什麽想買的，但轉轉嘛，萬一遇上好東西也不能錯過不是？

  *********

  方子傑和江醫生到達小院的時候，秦宇晴的婆家人，正在一一往外搬東西。

  他們嘴上說的隻是暫住，可看著搬出來的零碎，並不像這麽回事兒。

  六個大人三個孩子，在這樣物資緊缺的年代，竟然搜羅出二十幾個大包裹……

  “喲，搬著呐！那我們不打擾你們。隻是為了以後少些麻煩，請你們也多留心幾分，要是搬錯了主人家的物件，最後還得找上你們廠子，或者家屬樓，何必呢。”

  方子傑雖然說的婉轉，但還是讓這一家子羞紅了臉。

  原因麽……江醫生家原本的鐵鍋，正壓在最下麵的包裹中呐！

  “是，是，是，謝謝小同誌提醒。”

  要說這一家子，最不能舍棄的，大概就是工作以及麵子了。

  一口修補過無數次的鐵鍋算的了什麽？要是被公安（解放軍）同誌找去了單位，又在家屬樓裏宣揚一番，那才是真沒法做人了！

  方子傑是個給人留餘地的主兒。他說完就自己轉出了院門，給這家人留出了重新倒騰的空間。

  一個多小時後，這家人總算搬了出來。方子傑讓江醫生進去檢查，自己則在門口陪著秦宇晴的婆家人。

  畢竟人家家也隻有一輛自行車，來回倒騰也要點時間不是？

  “小同誌，你以前就認識江醫生麽？”

  秦宇晴的婆婆，笑著跟方子傑打探。

  “我很早就出去當兵了，沒什麽機會在鎮裏呆著，也就沒機會認識什麽人。不過主席教導我們，要公正，嚴明，愛護百姓……”

  “是是是，您說的對！”

  這種口號大多數人都聽膩了，但還不敢有一絲反駁。

  方子傑板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我看你們也是好出身，家裏又都是工人，以後這樣的事情可不要再犯了。”

  “一次，你們還可以說什麽親家，說什麽暫住。再有一次，那可就是地主老財，要侵吞百姓的房產了！這說起來可是要掛牌遊街的！”

  秦宇晴的婆婆嚇的不行，惡狠狠的用眼神剜了一下秦宇晴，才又掛上笑容，轉向方子傑：“小同誌說的對！這次我們也是被那個糟心的兒媳婦給蒙蔽了，下次絕不再犯！”

  “你們有這樣的覺悟就好。其實你們還真挺幸運的，這次江醫生隻是在家門口鬧了鬧，要是真去了你們廠裏鬧騰，怕是工作都保不住。”

  “是，您說的太對了。”

  一席話說的這家人冷汗直冒，之前心裏還有的那麽點打算，也都煙消雲散了。

  江醫生很快檢查完畢。

  除了一些物品，已經被糟踐的不成樣子之外，倒沒什麽遺失的。

  對此，江醫生也不打算追究，她現在隻想把這些人都趕出去罷了。

  “媽，你真要這樣對我麽？”

  臨走的時候，秦宇晴還是有點不甘心。

  住樓房當然看起來氣派，但誰住誰知道！

  最近又住回未嫁時的小院，那種舒心，那種敞亮，讓她根本舍不得割舍！

  “我沒有女兒。你要是再來胡攪蠻纏，那我就去革委會說個清楚明白！”

  江醫生此刻恨極了這個女兒，話也說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