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荷花哪裏不知道這些？

  隻是這樣的不堪，被人當麵挑破，也是難堪的要命。

  她發脾氣的將灶台上的簸箕一掃，然後那淘洗好的半斤高粱米，便撒到了地上！

  老四媳婦兒本就餓的心氣不順，見她這樣，幹脆也不做飯了，直接跑到院子裏，對著方老太的房間開始扯著嗓子哭。

  “這日子沒法過了啊！小姑子不敬我這個嫂子也就算了！還把家裏的米糧都倒在地上！大家給我評評理！我這活著還有啥意思！”

  方老太聽到哭聲，趕緊走出來一看，便見到這一地雞毛。

  “老四媳婦兒！你這是幹啥！趕緊起來好好說話！”

  老四媳婦兒哪裏願意？她心裏也憋著好多委屈呢！隻是裝著聽不見，哭的聲音還更大了幾分。

  方荷花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兒，本想在灶房裏苟著，結果見她娘出來了，也委委屈屈的趕緊出來解釋：“娘，我不是故意的。而且不就是打翻了簸箕麽，那高粱米洗洗也不是不能吃。”

  方老太橫了一眼自家閨女，卻不得不打圓場：“老四媳婦兒，你先起來再說。你看這地上又是泥又是雪的，衣服都給蹭髒了！”

  老四媳婦兒卻沒那麽容易被安撫：“我這都要活不下去了，哪還管髒不髒啊！”

  “家裏現在每天就一頓飯，還隻給那麽點糧食！你不心疼自家孩子，我還心疼呢！你看看咱家大石小石，那餓的走路都打飄了！結果他們那個好姑姑，一生氣還能把糧食都掀翻！”

  “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

  方荷花眼裏包著淚，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模樣。

  方老太也心疼自己閨女，便伸手將她摟在懷裏：“你個當人四嫂的，怎麽就這麽容不下家裏的小姑子呢？她還能在家呆幾年？”

  “再說了，那高粱米又不是浪費了，你再洗洗能咋的？”

  老四媳婦兒一聽這話，更是火冒三丈：“還呆幾年？你當自己閨女是個天仙兒啊！？整天一副眼睛長在額頭上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條件多好呢！”

  方荷花再度被氣哭，也扯著嗓子喊了起來：“我咋了？！我長的又不差！憑啥不能好好挑挑？”

  “挑？我看你挑個棒槌！”

  老四媳婦兒罵了一句，才又說道：“媒人都不樂意接咱家的活了，你自己心裏咋還沒點‘b’數？前天我還聽你和娘說，想去鎮裏扯布做衣裳。喲喲喲，就你這德性，不是以為換套衣服，就能迷倒城裏人吧？”

  老實說，方荷花的五官長的並不難看，甚至還有那麽一點嫵媚的意思。可她身在農村，還能怎麽打理？

  雖然家裏沒讓她跟著下地，但也不是不出屋的在房裏養著。

  這天天太陽曬，外加不洗澡，頭發都油的變成一縷一縷的，再配上她遺傳自方老爹的國字臉……

  嘖嘖，老四媳婦兒倒也沒冤枉她什麽。

  本來呢，她要是找個農村的，家家都這樣，倒也沒什麽好挑剔的。但誰讓這丫頭心氣兒高呢？她非要嫁個城裏人！

  這名聲一傳出去，哪家小夥還敢上門相看？

  當然，嫁個城裏人也不是完全沒希望的，這不，上門給她提的，全是那鰥夫和大齡青年。

  大齡有多大齡呢？

  也就是比她大個二十來歲，能當爹的那種……

  方荷花自然不樂意，一直就那麽僵持著。

  可家裏的環境似乎越來越差，她也隻能給自己找找出路了。

  “方家嬸子，方家叔，你們快去看看吧！”

  屋外一個男人衝著方家小院跑來，還沒進院就大呼小叫的喊著。

  方老太心裏一突突，也沒心思管家裏這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了，趕緊迎上去：“出啥事兒了？”

  那人也是方家的遠方親戚，叫方子鬆。他跑到近前，大大的喘了口氣，才道：“你家老三去挖河溝，結果掉了進去，聽說已經沒氣兒了。”

  “啥！”

  方老太隻覺得五雷轟頂，一下子恨不得暈過去才好。

  可家裏老頭子現在不在，她也隻能硬撐著：“他不是好好的在他老丈人家住著麽？怎麽又會在大冬天的去挖什麽河溝？”

  這話問出來，她心裏便知道答案。

  是啊，老三帶著一家人投奔老丈人，又身無分文的，哪能不勤快點做事兒呢？

  這挖河溝是最辛苦的活計，可奈何工分給的高啊！

  老三要掙一家子的口糧，那還不得下點死力氣？

  所以這一切看著突兀，實際上早就有跡可循。

  方老太腦子裏還一片亂糟糟的，不遠處再次響起一陣喧嘩。

  原來是老三媳婦娘家，已經派了許多人，將方老三送了回來。

  他們抬著個擔架，上麵的方子浩血肉模糊的，一看便知摔的不輕。隻是還有沒有氣，一時間也沒人敢上前去試試。

  “我的兒啊！”

  方老太平時是偏心了些，但方子浩也是她十月懷胎，又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現在如何能不心疼？

  大隊長王叔此時也接了消息趕來，一見這情況，趕緊招呼村裏的後生：“去村南頭的顏大丫家，把江醫生請來！快！”

  那後生懵了一下，然後拔腿就跑了，而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方老太卻隻知道抱著方老三哭嚎。

  很快，方老爹也被找了回來，見自己好生生的兒子，忽然就這樣了，他也抱著頭蹲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讓讓，讓讓！”

  那後生怕江醫生走的慢，幹脆背著她跑了過來，現在累的氣喘籲籲。

  江醫生也是見慣了大場麵的，從那後生的背上跳下來以後，便走上前檢查方子浩的狀況。

  “這是高處墜落傷啊？不是說挖河溝傷到的麽？”

  江醫生一路上也聽那後生說了幾句，可眼下看到傷情，就忍不住發出疑問。

  老三媳婦兒那邊送人過來的村民便回答：“就是從高處摔下去！明明他們河溝都挖完了，往堤壩上走的時候，他不小心踩空，才從上麵滾了下去。”

  江醫生了然的點頭，然後繼續細致的往下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