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在醫院是麽？我現在跟你去看看。”

  江醫生非常有醫德，聽了這話便轉身鎖門，想跟著顏琪芮一起回醫院。

  她女兒倒是忍不住了，怒氣衝衝的奔到顏琪芮和江醫生中間，對著她媽開始吼：“回什麽醫院！你忘了你已經是黑五類了？真以為你不上班，就沒人會看病了是吧？”

  說完她又扭頭盯著顏琪芮：“這是我家！不是醫院！你孩子有病，憑啥到我家來找人？滾滾滾，愛去哪去哪！”

  顏琪芮裝作好奇的樣子：“咦，這是你家啊？可醫院的人告訴我，江醫生住這啊？難道我找錯門了？”

  那女人不耐煩的揮揮手：“江醫生是我媽！你趕緊滾蛋，我媽沒空給你家孩子看病！”

  江醫生忍不住了，揚聲道：“丫頭，我跟你走，別耽誤了孩子的治療。她……你不用管她！”

  那女人不幹了，扯住江醫生的袖子：“媽！你怎麽到現在還看不清形勢？你說你，治病救人那麽多年，落了個什麽好？！”

  江醫生揮開她的手，一臉嚴肅的說道：“秦宇晴，人命永遠不是小事兒！你現在已經和我斷絕了母女關係，我的事情也由不得你說三道四！”

  秦宇晴見江醫生說完就要走，一急之下，把心裏一直惦念的事兒喊了出來：“那這房子咋辦？你馬上就要去鄉下勞改，好歹把鑰匙留下啊！”

  江醫生一副被傷透了心的冷漠模樣：“滾！你把你爸氣死的時候，我們就沒你這個女兒了！這房子，我可以上交國家，可以放在這任它腐朽，也絕不留給你這個白眼狼！”

  “誰白眼狼了！媽，我這叫識時務！你怎麽就聽不進去呢！”

  “別喊我媽!我要是再聽一次，我就到革委會去舉報你！咱們一起下鄉勞改！”

  這句話殺傷力挺大，秦宇晴即使再想把房子搞到手，也不敢冒這樣的風險，隻能重重的哼了一聲，跺跺腳，轉頭跑開了。

  江醫生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轉頭看向顏琪芮：“病人在哪？咱們走吧。”

  顏琪芮沒吭聲，見那秦宇晴確實已經跑遠了，才低聲道：“孩子好著呢，現在能吃能睡，已經變成了個小胖子。”

  “那……”

  “剛剛我看您為難，就想給您找個借口來著。”

  顏琪芮為人冷漠又寡情，但絕不是個有恩不報的人。之前她帶小弟在醫院看病，又惦記著獨自在家的顏果。

  那時候，沒人願意幫她看護那個，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孩子，隻有江醫生溫柔的伸出手……

  雖然後來她硬塞了一塊布料當謝禮，但幫過她這個情分，依然是存在的。

  “你呀！孩子沒事就好。”

  江醫生年紀真的有點大了，再加上剛剛又是吵架，又是各種折騰，現在一下子鬆懈下來，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像被卸掉了一樣。

  “我扶您進去吧。”

  顏琪芮見她這樣，趕緊伸手把人扶住。

  把江醫生扶回屋裏後，她又去廚房看了看，勉強找出一些溫水，給江醫生送到手邊。

  “老話說，兒女都是債，但也有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您呀，看開點，有些事情就不會那麽難過。”

  顏琪芮想起前些天和果兒的爭吵，發自內心的勸慰道。

  江醫生嗬嗬笑了一聲：“你這丫頭哪來那麽多感慨？你家孩子還小呢！”

  “也不小了，至少頂嘴方麵絕對一流。”

  顏琪芮為了勸慰老太太，把自己前些天和顏果的衝突大致說了一下，然後繼續感慨：“我有的時候都懷疑，我是不是天生不適合當媽。我明明已經很盡力了，卻還是沒法教導好她。”

  江醫生抬手摸摸顏琪芮的頭：“哪那麽容易呢？以前我的工作忙，孩子他爸的工作更忙。孩子……似乎在不經意間，就長大了。”

  “我其實挺後悔的。不是因為孩子不孝順，而是因為虧欠。那些年，我們做父母的，沒有用心去教導孩子，現在也沒權利說她指責她。”

  老太太最近心裏壓了太多事，也沒個能說話的人，見顏琪芮乖乖在這聽著，就一下子傾訴欲爆棚。

  “我女兒小的時候也是聰明可愛的。我和她爸那時候一忙起來，甚至好幾天都不著家。她就隻能讓奶奶管著。”

  “可她從來不在我和他爸麵前抱怨，每次都甜甜的喊我媽媽，還給我端過洗腳水……”

  老太太回憶了一下往昔，才道：“後來她高中畢業，本來她爸想托托關係，給她送到學校裏，當個老師。結果她也不知道打哪認識了那個男人！”

  說著，她重重歎氣：“我也不是說孫鑫不好，但這個男人，他沒有擔當！是，他下了大力氣追求宇晴，在她身上也花費了不少時間，精力，財物。但看男人，不能隻看這些啊！”

  “我和她爸，勸也勸了，打也打了。可她就是死強，說什麽也要和那人在一起！”

  “再後來，她爸被人告了，說是要打成反革命。別人還沒動作呢，孫鑫就帶著她一起上門，說是要跟咱們脫離關係。”

  “她爸問她，你怎麽想？她說讓我們體諒，不然她婆婆就讓他們兩口子離婚。”

  “哎，也是她爸，氣急攻心之下，就留下我們母子倆走了。後來我兒子當了知青，她也好多年都沒跟我們來往。”

  “前段時間，她大姑姐的孩子病了，不知道怎麽是，就找到了我這。一開始又是求情，又是認錯，我還以為她是真的悔悟了。再加上這些年就我一個孤老婆子生活，也就認了回來。”

  說著，江醫生自嘲一笑：“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跟女兒脫離兩次母女關係。”

  顏琪芮沒接腔。

  她想起一些上輩子的事情。

  上輩子，她很早就進了體校，身邊永遠是兄弟居多，女孩子什麽的，她也很少有接觸。

  後來有次，她在表妹家過了一個暑假，當時被表妹牆裂推薦了一堆言情小說。

  怎麽說呢，裏麵男主，永遠是異常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