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傾！”

  顏清歡跌跌撞撞地撲到沈傾的麵前，她的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的掉。

  百裏長庚那張英氣十足的俊臉上，也沾滿了淚痕。

  顏清歡顫抖著伸出手，她想要抱抱沈傾，她還沒有觸碰到她的寶貝，她就聽到了小川的聲音。

  “媽媽！”

  小川的聲音，聽上去疼到了極致。

  他最近，被接到了百裏家那邊，今天的事情，顏清歡他們都瞞著他，他本該不知道沈傾出事的消息的，但他真的是太聰明了，他還是從他和他下午跟顏清歡的通話中，察覺到了異樣。

  最終，還找到了這裏。

  小川的腿還沒有完全好，他現在依舊坐在輪椅上。

  雖然現在沈傾的身上，已經被蓋上了慕歸程的衣衫，但他依舊怎麽都無法忘記，方才他看到的那一幕。

  他的媽媽，渾身是血，身體都已經不完整。

  他前兩天剛剛知道，他的媽媽，生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

  她本來就撐不了多久了，她又受了這麽重的傷，她怎麽能夠活下去！

  媽媽重病之軀，沈雪瑤一刀一刀劃在她身上，她得多疼啊！

  “媽媽！”

  急血攻心，小川猛地噴出一口血，他那小小的身子，竟然猛然從輪椅上栽倒了下來，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小川！”

  顏清歡的眼淚掉得更狠了一些，她迫切地想要擁抱一下她的寶貝，但小川是沈傾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他昏死過去，她也不可能不管他。

  她快步上前，用力將小川抱在懷中，一遍遍呢喃，“小川，你媽媽不會有事，小傾她不會有事。”

  顏清歡這話，像是在安慰小川，其實，她更是在安慰她自己。

  可是，她努力自欺欺人，卻依舊無法真正安慰她自己。

  站在這裏的每一個人心裏都清楚，沈傾，她活不了了！

  “傾傾，傾傾，你撐住，我不會讓你有事，我不會讓你有事……”

  慕歸程紅著一雙眸，他一遍遍喃喃開口。

  眼淚，從他的眼角滾落，將他的視線模糊，他死死地抱著懷中的姑娘，恨不能為她承受所有的痛處。

  可惜，他替不了。

  哪怕他魂飛魄散，他也無法為她分擔，一分一毫的痛苦。

  沈傾的身上，真的很疼很疼。

  仿佛，她的生命中，隻剩下了疼。

  可沈雪瑤加諸在她身上的疼，是慢刀割肉，她又沒有那麽快死去，她隻能，絕望地承受著這無盡的疼痛。

  仿佛，這場折磨，永遠都沒有盡頭。

  她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終於，沈雪瑤手中的刀，不再落在她身上。

  但這種疼痛，依舊如影隨形。

  她的意識，也陷入了徹底的混沌。

  恍恍惚惚，她已經忘記了今夕何夕，她隻是知道，她叫沈傾，她遇到過一個少年，名喚小九。

  少年執起她的手，輕喚她名，他說，傾傾，我會對你好？

  後來，他可對她很好？

  沈傾想不清了，她隻知道，自己疼，很疼很疼。

  “傾傾，你撐住，傾傾，傾傾……”

  極度的疼痛之中，沈傾仿佛聽到了她記憶深處的小九的聲音。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視線，已經徹底模糊，她看不清麵前人。

  她隻是能夠勉強聽到他的聲音。

  “傾傾！”

  見沈傾睜開了眼睛，慕歸程頓時欣喜若狂。

  “傾傾，你一定要堅持住！百裏神醫馬上就要過來了，他會救你！他不會讓你有事！”

  “小九……”

  沈傾的唇，輕輕動了下，“我疼……”

  說完這話，沈傾那長長的睫毛，輕輕落下，她的雙眸，緊緊地闔上，她那微張的唇，再也動不了分毫。

  慕歸程意識到了些什麽，但他不願意去信，他也不敢去信。

  他隻是身子猛然一僵，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箍緊，帶著無盡痛意的淚滴，一滴一滴落到了她蒼白慘淡，已然沒有了半分生氣的小臉上。

  許久許久之後，他赤紅著一雙眸，仿若夢囈一般開口，“傾傾，你不會有事，我不會再讓你疼，我不會再讓你疼……”

  最終，驕傲不可一世的男人，泣不成聲。

  顏清歡、百裏長庚、封東陵，也意識到了些什麽。

  他們的視線，如同電影中的慢動作一般，緩緩地落到了沈傾的小臉上。

  顏清歡抱著懷中的小川，一點一點往沈傾的身旁挪動。

  她啞著嗓子開口，“傾傾……”

  百裏長庚揚起手，他顫抖著指尖，想要去探一下沈傾的鼻息。

  終究，他還是沒有勇氣，將他的指尖，落在沈傾的鼻端。

  但就算是自欺欺人地不去探她的鼻息，他心裏也清楚，他和顏清歡的小棉襖，他們的寶貝，已經，沒了……

  “沈傾……”

  封東陵的聲音之中，也帶著最深重的痛意，他擰著眉，看著慕歸程懷中的沈傾，仿佛，他左眉骨上的那道曾總是殺氣騰騰的刀疤，也籠上了一層化不開的哀戚。

  還是封東陵鼓足了勇氣，試了下沈傾的鼻息。

  那是，塵埃落定之後，最深重的哀戚。

  他，已然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沈傾，已經沒了。

  慕歸程生怕封東陵戳破他的自欺欺人，他緊緊地將沈傾護在他的懷中，“別碰她！別碰她！她不會有事！我不會讓她有事！”

  封東陵也不想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事，但，他都已經感覺不到了她的鼻息，他也無法，再繼續自欺欺人。

  許久許久之後，他的唇，囁嚅著，輕聲開口，“沈傾，她……她走了……”

  封東陵這話一出口，石破天驚。

  他這話，徹底戳破了慕歸程、顏清歡、百裏長庚的自欺欺人。

  顏清歡那張依舊年輕美貌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疼，她顫抖著伸出手，她的手還沒有落到沈傾的小臉上，她就克製不住地發出了痛苦至極的嗚咽聲。

  慕歸程魔怔一般抱著懷中的姑娘，他慘白著一張俊臉，喃喃開口，“她沒事，她隻是睡著了，她睡著了……”

  兩行清淚，再一次克製不住從慕歸程的眼角滑落。

  自欺欺人是個好東西，可此時此刻，他的自欺欺人，還能騙得了誰呢！

  他騙不了他自己了！

  他的傾傾，死了！

  “哈哈哈哈！沈傾死了是不是？！沈傾這個賤人，她終於死了！她下地獄了！真該普天同賀啊！”

  沈雪瑤淒厲地怪笑著，“沈傾，能親手送你上路，我真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