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

  沈傾看著洛千山，她笑得眉眼彎彎。

  因為身體越來越差，她的臉色，慘白得可怕，但她那笑彎的眉眼，又讓她看上去說不出的靈動。

  仿佛，她的身體，並沒有腐朽，她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因為千山你不僅是我的朋友，還是對我有救命之恩的朋友，你幫過我，我不能忘恩負義，不管你的死活。”

  他是，對她有救命之恩的朋友……

  聽了沈傾的話，他忽而之間，就感覺不到了他身上傷口的疼痛。

  因為，心口更疼，身體上的這點兒疼痛，真的算不得什麽了。

  她覺得，他是她的朋友，還對她有救命之恩。

  可實際上，他從來都沒有真心把她當成過朋友。

  那所謂的救命之恩，也不過就是，想要讓她活下來，讓她成為他報複慕歸程的工具。

  看著沈傾那明亮而又瀲灩的眸，這一瞬，洛千山忽而之間，就覺得自己特別特別惡心。

  惡心得，他自己都瞧不上他自己。

  “沈傾，我……”

  洛千山特別特別想告訴沈傾，他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好，他接近她，目的不純。

  可，對上她眸中幹淨純粹的笑意，這話，他怎麽都說不出口。

  倒不是怕，她將他一個人扔在這荒郊野嶺，不管他的死活，他隻是怕，她也會覺得他惡心，更怕，她會厭惡他。

  怕，她會再也不願意對他笑，而是用極度鄙夷的眼神看他。

  “千山，你先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別的地方試試，看看能不能打出電話。”

  沈傾怕再不趕快往外打電話，她手機就沒電了，她不顧身上關節傳來的鈍痛，抓著手機，就跌跌撞撞地往前麵跑去。

  沈傾去了很多地方嚐試往外麵打電話。

  但她跑得都有些腿軟了，她都沒有成功往外麵打出一個電話。

  倒是折騰了這麽久，她的手機，徹底沒電了。

  沈傾知道，洛千山身上的傷口，必須得趕快處理，如果，他們一直無法跟外界聯係，也沒有人發現他們在這裏，隻怕子彈一直在他身上，得讓他周圍的肉都爛掉。

  她也想過，去盤山公路上求救。

  這條盤山公路平時沒幾輛車經過，但時間長了，也總能碰到一輛車。

  但這斜坡太抖，又太高，就她這破身體，完全不可能爬上去。

  她隻能，帶著洛千山，沿著下麵的平地往前走，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碰到什麽人，好跟外界聯係上。

  “千山，你身上有沒有刀子之類的東西？我得先把子彈從你身上取出來。”

  聽了沈傾這話，洛千山知道，她肯定還是沒有跟外界聯係上。

  他倒是沒有覺得失望，他隻是有些擔心，她的身體，會受不了這風餐露宿的苦。

  “我腰上有一把刀。”

  聽了洛千山的話，沈傾連忙從他的腰間取下了那把精巧的小刀子。

  取出他體內的子彈，最好是要先給這小刀子消毒的，但現在條件有限，沒法消毒，沈傾也就隻能動手了。

  沈傾打小就聰明，再加上她不見天日的那四年，她天天受傷，她整日給自己處理傷口，她給洛千山處理傷口的手法，倒也頗為嫻熟。

  沈傾打量了下洛千山身上的傷口，他背上的子彈很淺，很容易取出來。

  他手臂上也挨了一下，不過也比較淺，取出來不難，有些麻煩的，是他腿上的那兩顆子彈。

  “千山，你忍著點兒，一會兒會有些疼。”

  “沒關係，我不怕疼。”洛千山淡淡開口。

  洛千山都這麽說了，沈傾也沒有再說什麽，她攥緊了手中的刀子，專心致誌給他扒拉傷口的子彈。

  她動作又快又準，倒是沒洛千山想象中的那麽疼。

  但取子彈的滋味不好受，他的額上，依舊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沈傾的額上，也是冷汗直冒，給洛千山取出身上的最後一顆子彈，她累得直接癱軟在了地上，一點兒都不想動。

  洛千山一直強撐著，不讓自己再昏死過去，但他畢竟一身的傷，後半夜的時候，他終於撐不住，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他們的手上，沒有傷藥。

  沈傾特別擔心洛千山的傷口會感染。

  也擔心他會發燒什麽的。

  她上下眼皮一直打架，她也特別特別想，躺在草坪上，好好地睡上一覺，但因為擔心他的身體狀況，她不敢真的睡著。

  果真，到了後半夜，洛千山就開始發燒。

  他額上燙得可怕，但他的身體，卻涼得幾乎要變成了冰塊。

  這荒山野嶺的，晚上本來就有些涼，沈傾穿著大衣，依舊不停地發抖，但看到洛千山這副模樣，她還是將自己的大衣脫下來，蓋到了他身上。

  她最近也偶爾會發燒，所以，她的包裏，一般都會放幾片退熱貼。

  退燒藥早就已經被她給吃沒了，她沒法給洛千山服用退燒藥，隻能先給他貼了片退熱貼。

  沈傾知道，這種情況下，讓洛千山的身體別別麽涼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用身體溫暖他。

  但她真的做不到，跟他那般親密。

  她退而求其次，搓熱了手，去暖和他的手，折騰到快天亮的時候，他的身上，總算是沒那麽涼了。

  可能是這退熱貼真有點兒作用，他的額頭，摸上去也燙得沒那麽厲害了。

  折騰了一晚上，沈傾就算是努力強撐著，也堅持不住了，確定洛千山沒那麽燙了，她窩在一旁，也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睜眼，已經是正午。

  太陽高懸，刺眼得厲害。

  洛千山依舊昏迷不醒。

  她以為，撐過了昨夜，洛千山的身體，會漸漸好轉，她怎麽都沒有想到，他竟然又發起了高燒。

  他的臉，蒼白得可怕，他的唇，也是最慘淡的白。

  而且，他的唇，因為高燒以及長時間沒有喝水，有著明顯的幹裂，他痛苦地蹙緊了眉頭，唇微動，低低呢喃，“水……”

  沈傾也想喝水。

  她沒有發燒，尚且渴得厲害，她知道，現在洛千山肯定更難受。

  可周圍，四野茫茫，除了洛千山躺著的這一小塊草地，到處都是尖銳的小石塊，她去哪裏給他弄水？

  而他這副模樣，若是他喝不到水，隻怕，他撐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