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星軌感覺自己的魂海如同墜入冰窖一般，似要被凍結。

  但他雙眼瞳孔一豎，並沒有退縮半步。

  對方隻是在恐嚇自己而已，否則以溟的實力，根本不會給他反應的時間。

  “你既然沒打算殺我，言辭威嚇又有什麽用？”星軌沉聲道：“你為什麽會認識我的母親？你們都是音無的人，母親不可能和音無有關……”

  “看來羅琳的兒子至少還有些骨氣。”溟淡淡道：“羅琳確實和音無沒有關係，我們僅僅隻是私交而已。”

  “僅僅？”星軌咬牙道：“那為什麽母親的緋蒼之羽會在你手上？她失去了這個，也幾乎失去了一切！”

  “你認為是我搶奪的嗎？然而這是她自己舍棄的。”溟道：“而她之所以舍棄緋蒼之羽，本就是為了她所認為的一切。對她而言，緋蒼之羽並不是她的一切，你和他才是。”

  他？！

  星軌知道溟在說誰，瞬間被激怒，雙目怒張，“不可能！那個人，沒有資格成為母親的一切！”

  “有沒有資格，並不是你說了算。”溟幽幽道：“那是羅琳的選擇，她不後悔，而你沒有資格也沒有必要替她後悔。”

  她說罷，走過星軌身側，朝阿爾莉亞而去。

  “告訴我！”星軌雙拳緊握，怒聲道：“他當年到底做了什麽？把母親害成那樣！”

  “羅琳沒有告訴你嗎？”溟望了他一眼，“既然她沒有告訴你，我就更不可能告訴你了。答案還是留給你自己去尋找吧，雖然你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

  溟的目光又遙向北方，“以你這點微末之能，有什麽資格去到他麵前？你的父親，可是……”

  “閉嘴！”星軌幾乎是失去理智的怒喝一聲，完全忘了自己麵對的是誰。

  溟並沒有表現出被冒犯的怒意，反而輕笑一聲，“很好，有這樣的氣魄，你才有走下去的資格。”

  *

  帝國北部，冰天雪地，白皚皚的霜雪中，高樓林立，呈環形層層外擴，形成一個巨大的都市網絡，一望無垠。

  這裏是帝國北部行省古力奧加的省會，天都城。

  帝國北部氣候惡劣，人們往往聚集的更加密集，是以天都城的規模幾乎是帝國之中除了帝都以外最為巨大的。

  天都城臨海而建，海的那端就是赫赫有名的人族禁地，北天原。

  也是魔族賴以生存的唯一領地！

  人族和魔族鬥爭多年，雖然如今關係平穩，但仍是互相防範，天都城的防禦措施極其嚴密，畢竟這裏可沒有北天原那麽得天獨厚的防禦條件。

  而此時的天都城中，氣氛更是相當緊張。

  因為魔族有大人物到來，與泰德維爾帝國的皇帝會晤。

  這是極具曆史性的時刻，但並沒有多少人能夠參與。

  據說整個會麵除了帝國皇帝和元帥以及北將軍之外，幾乎沒有其他人參與。

  沒有人知道這場會麵究竟討論的是什麽，但如此隱秘，恐怕也不是什麽關乎兩族民生之事。

  天都城最北側的海岸邊，一座冰雕佇立，造型像是被鏤空的大樹，高有四五百米，氣勢恢宏。

  那是天都城的象征之一‘永恒冰樹’，寄寓著天都城永不破滅的理想，乃是五族戰爭時期的遺跡。

  而天都城自它建成以來，也確實沒有被魔族攻破過！

  這一次的兩族會晤選在此處，不得不說帶著人族自信的意味。

  此時的冰樹頂端，最高處的樹叉上，一方平台橫在高空，頗為驚險。但此處北望天海，南眺雪峰，東西兩側是天都城精美無比的冰雕群落，風景之壯麗堪稱天下無雙。

  但高風凜冽，冰寒刺骨，想要在這空曠平台上觀賞這壯闊美景，也需要相當的修為。

  此時，一個人卻盤坐在平台上，遠眺南方。

  那人身形精壯挺拔，上身赤裸，露出完美的幾乎無暇的肌肉，在冰霜的光芒中熠熠生輝。他一頭長發霜白，又似乎有獨特的墨染之韻，黑白交錯，彼此難分虛實，一眼望去讓人有莫名的錯覺。

  他就那麽靜靜盤坐著，紋絲不動，仿佛這天霜地雪與他無關，這殘酷的寒冷也分毫侵犯不了他。

  他獨立於天地之外！

  “無論何時看到你，你好像都在望著那個方向。”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腳步聲隨之踏起，階梯上有人緩步而來，那人相貌俊美，著一襲寬鬆風衣，銀灰色的長發似碧海銀波，與那雙富有神采的眼眸相互映襯，風姿絕世。

  此人，竟是曾經在雷鱗鎮救過星軌，自稱為祈獄的男子。

  “無論何時見到你，你都要說這句話。”他淡淡說道。

  “彼此彼此。”祈獄朗聲一笑，手裏拿著個酒杯輕晃，“差不多該回去了，再怎麽看，以你的身份也不可能再往泰德維爾帝國的南邊走了，否則這可就成了政治事件。”

  “我知道。”他語氣中似有感歎。

  祈獄沉默了一會，忽道：“那小子，和你挺像的。”

  “他更像他的母親。”他嘴角微揚。

  “我說的是性格。”祈獄道：“當我看到他那眼神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他會拚盡一生來找你。可惜的是，他雖然是你和羅琳的孩子，卻連魔力都沒有，這就是所謂的物極必反嗎？”

  “他會來的。”他道：“我相信他一定會來到我身前。”

  “來殺你嗎？”祈獄道。

  “我倒也希望他能做到。”他笑，意味深長。

  “他做不到的。”祈獄搖頭：“你可是魔族千年以來被寄予最高厚望的存在。就算你想要故意，也會有人阻止。”

  “比如你？”他問。

  “我應該會是其中一個。”祈獄無奈一笑，搖著酒杯道：“你應該理解的。”

  “但你們未必能阻止。”他道。

  “四獄將軍也不夠嗎？”祈獄道：“魔族眾生呢？”

  “不是阻止我。”他道：“是阻止他。”

  他目光深斂，似欲跨越千山萬水，抵達這十幾年來心之所在的地方。

  “他可不僅僅是我和羅琳的孩子……”他話語深重悠長，“他總有一天，會站在浪潮之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