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著，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祁夜則緊緊盯著她，不放過她一絲一毫情緒的轉變，自然也沒錯過她那瞬間的慌亂。

  目光收緊，其實就算她不回答他也知道了，她的確沒有對他說真話。

  而她隱瞞的到底是什麽……

  隻是看她這模樣，他也不想逼迫她，沉默片刻，他道：“好了，先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說完，他轉身朝停在不遠處的車走去。

  蘇糖看著他的背影微怔，她其實還在想到底要怎麽回答他才能蒙混過關，卻沒想他什麽也沒再問，就這麽放過她了？

  她猶豫了下，到底還是跟了上去。

  隻是腦子裏很亂，像是有兩個人在腦子裏拉扯。

  一個說不能告訴他，他不是另一個祁夜，他不會相信的，說不定還會以為她瘋了。

  另一個說，他們就是一個人，你得告訴他，說不定能和他一起找到真相。

  這兩股力道一直在拉扯著，讓她的頭又有些隱隱作痛了。

  她坐在後座，一路上她都很安靜，祁夜偶爾從後視鏡看她一眼，而她隻偏頭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就這麽沉默著到了蘇家外，車子停下。

  她坐著沒動，還在發呆。

  片刻後，祁夜開口提醒她，“到了。”

  蘇糖驟然回神，看了眼不遠處的蘇家別墅，終於轉眸看向坐在駕駛座的祁夜。

  “謝謝。”

  說完，她握住車門把手似乎想開門，手指緊了緊動作又頓住，僵在那裏再次不動了。

  祁夜也沒說話，隻是握著方向盤的一隻手微微收緊。

  好一會兒，蘇糖坐了回來，看著他，“你想知道，我瞞著你什麽嗎？”

  祁夜目光微動，“你願意說？”

  她抿抿唇，“那你可以先告訴我，你當年救了我之後為什麽要離開嗎？”

  他眉心收緊，她對這件事真的很執著，似乎得不到答案不會罷休。

  他看向後視鏡，她的目光從鏡中和他相遇。

  他心情複雜，“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她隻是點頭，“對，很重要。”

  至少對她而言，這個問題真的很重要。

  她很想知道答案，更想從中知道，他和另一個世界的祁夜到底有沒有關聯？

  而十五歲，也許是一個口子。

  他們的十五歲，到底都發生了什麽？

  想到這裏，蘇糖又補充，“隻要你告訴我，我就告訴你。”

  祁夜垂下眸，有些無奈，“又要和我講條件？”

  蘇糖眨眨眼，“是啊，不過你也可以當我在威脅你。反正如果你不說，我也不會告訴你。”

  車裏安靜兩秒，祁夜莫名笑了聲，就在蘇糖以為他願意跟她交換條件的時候，他輕描淡寫說了句，“下車吧。”

  蘇糖：“……”

  他竟然還是不願意說。

  這事兒有這麽難開口嗎，比她的秘密還難開口？

  臉頰鼓了鼓，她又來了氣，“不說就不說，你有本事憋一輩子。下次你想說，我都不想聽。”

  說完，她拉開車門就下了車，關門時有些用力，砰一聲響。

  祁夜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緊，看著她快速朝別墅跑的身影，目光微狹。

  等蘇糖進了別墅，他也發動了車子。

  沒去其他地方，而是去了餘南說的他之前買下來的隔壁別墅。

  這幾天他沒來過，不過不用想也知道，別墅的布置肯定也是按著蘇糖的喜好來的。

  果然，一進別墅，那種熟悉的風格就撲麵而來，特別是主臥，滿目的粉粉藍藍簡直讓他頭暈腦脹。

  也不知道到底是蘇糖的主意，還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走到陽台，這才發現這個方位正好對著蘇糖臥室的陽台。

  不近不遠的距離，卻夠他看清她臥室暖黃的燈光。

  靠在陽台邊點了根煙，他望著那方，黑瞳漆漆，不見喜怒。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心底翻滾的情緒，陌生卻洶湧。

  不管是公寓還是別墅，放著的都是兩個人的物品。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斷提醒他，那段時間兩個人有多親密。

  可如果那個‘他’真的不是他……

  這樣的想法鑽出來，他眸中就清冷下來。

  其實他不願意跟蘇糖交換所謂條件，也並不完全是不想告訴她過往，更多的，或許是他不想知道她口中所謂的真相。

  因為隻要想想那個可能，心底便是憤怒糾結，極端的情緒幾乎要生生將人壓得崩潰。

  然而這十幾年，他都沒有過這麽多的情緒。

  他真的以為，他已經將人生看得很淡，不管發生什麽也不會再讓他有任何想法。

  直到這次醒來他才發現，原來他也隻是個普通人，各種情緒無法避免。

  而帶給他這些情緒的人，卻是從他人生中消失了十三年的人。

  站了許久，直到對麵臥室的燈光熄滅，他才轉身進臥室，隨意洗了澡躺上床。

  閉上眼，眼前便再次晃過蘇糖那雙星星般明亮的眼，隻是她的眼底總像是含著淚光，濕漉漉的，分外惹人心疼。

  直到那雙眼和另一雙眼睛慢慢重合，淚光終於變成了陽光，他看到她笑起來時陽光燦爛的模樣。

  那是，隻有九歲的蘇糖。

  陽光燦爛，她眼中的笑也燦爛，在他麵前仰著腦袋，

  “大哥哥，你又來聽我拉琴了呀？”

  “我現在拉得還不好，是不是很難聽？我都不敢在人多的地方練，隻能放學了偷偷到音樂教室裏來練了。”

  “你會拉大提琴嗎，你可以教教我嗎？”

  “大哥哥，你為什麽不說話呢？”

  “你是我們學校的嗎，你為什麽沒穿校服？”

  “你是哪個年級的啊，你看起來應該讀高中部了吧？”

  “你昨天怎麽沒來呢，我以為是我拉得太難聽把你嚇跑了你今天也不會來了呢？”

  “要不以後我叫你哥哥好了，多親切啊。”

  “哥哥，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啊？”

  “今天我媽媽還問我以後要不要出國留學，我不想出國，我就想待在國內，我想做個大提琴家。”

  “你呢，你以後會出國嗎，你以後想做什麽呀？”

  “哥哥，你到底叫什麽名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