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臉上的笑慢慢的不見了，好幾秒，她小聲問他，“你要回家了嗎？”

  他看著她，說不出為什麽，看她臉上的笑消失了，他就覺得像是陽光都不見了，心裏投悶痛得厲害。

  可他沒有回答她的話，他本就沒有家，何來回家？

  他隻是問她，“你呢？”

  她一個九歲的小姑娘，自己在外麵待了這麽久，家裏人難道不會著急嗎？

  或者說，她也真的，沒有家？

  想到這裏，他收緊眉心，她卻點點頭，“是啊，我要回家了。”

  雙手握得更緊，那瞬間，他很想問她家在哪裏？

  然而也不等他問出口，她忽然上前，然後在他的詫異中，一把抱住了他。

  九歲的孩子，比他矮了好多，腦袋隻在他腰上一點點。

  姿勢有些可笑，她卻抱得很緊。

  他微微僵著，沒有動。

  女孩兒軟軟的身體靠著自己，這種感覺很陌生。

  雖然家裏也有妹妹，雖然祁甜也很乖，可他從沒沒有抱過她。

  女孩兒在他的僵硬中，聲音悶悶的開口，“哥哥，我不要你還錢，你長大了，娶我吧。”

  祁夜那瞬間徹底僵了。

  他不可置信的低頭，看著她漆黑的小腦袋，好一會兒，聲音幹啞的開口，“你說什麽？”

  她仰起頭，如星的眼望著他，“我說，我以後要和你結婚。”

  他看著她那張稚嫩的臉，忽然覺得可笑，“你知道，結婚是什麽意思嗎？”

  她卻點點頭，聲音依然軟軟糯糯的，卻很認真，她說：“我知道啊，結婚，就是我能給你一個家。”

  那一瞬間，祁夜心跳忽然就亂了。

  她眼睛裏亮晶晶的東西，像盛夏最熱烈明媚的驕陽，劃破他漆黑的人生，照進了一束光。

  他想，他那時候被她口中的那個家蠱惑了，所以，他點了頭，說：“好，等我長大，我就娶你。”

  他的話說完，她又笑了，帶著嬰兒肥的臉上顯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他也沒忍住，輕彎了唇角，弧度很淺很淺，淺得她或許都沒有發現。

  她隻是鬆開了手，“我真的要走了。”

  他唇角瞬間又沉了下去，她卻依然是笑著，仰著腦袋看著他，“哥哥，我等你長大，來找我哦。”

  他緊咬著牙根，看她轉身，走了幾步路，又回頭對他揮揮手。

  那一刻，他很想追上去，問她家在哪裏，他要去哪裏找她？

  或者，說他可以送她回家，她一個小姑娘，這樣一個人外麵，太危險。

  可他雙腿像是被灌滿了鉛，邁不動分毫。

  他隻僵硬的看著那道小小的身影慢慢走遠，她似乎又回頭了，可他已經看不清晰……

  而她，徹底消失不見，再也不曾出現。

  她給他那張卡，還在他的褲兜裏，他緊緊握著，力道太大，直到卡片的棱角刺破了掌心，疼痛才讓他驟然驚醒。

  她的卡還在他這裏，她哪裏還有錢？

  他慌了，終於快步追了上去。

  他在人群裏奔跑著，瘋了般尋找她。

  她的名字，整整七天，在他嘴邊，從未叫出口。

  直到此刻，他終於大喊出聲，“糖糖——”

  撕心裂肺。

  他不斷的喊著，奔跑者尋找著，然而跑著跑著，四周的行人車輛忽然都開始模糊，出現在他眼前的，是漫天的火光。

  大火將半邊天都映紅，他驟然停下，看著不遠處那場滔天的大火，目光變得迷茫。

  火中，似乎有個小小的身影，她幾乎成了個火人，在地麵上不斷翻滾著，哭喊著：

  “疼——”

  “哥哥救我——”

  “哥哥——”

  女孩絕望而尖銳的聲音讓祁夜耳邊一陣陣轟鳴，頭痛欲裂。

  他緊緊捂住耳朵，不想聽到這聲音。

  她卻不斷在他耳邊叫他，“哥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