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川不大，沿河而建。

  此刻是正午，陽光正好。

  船靠了岸，替蘇糖加了件外套，祁夜帶著她下船。

  吃飯的地方是建在岸邊的露天餐廳，挺偏僻的，人也不多，隻有兩三桌客人。

  桌椅都是古樸的中式風格，在桌前坐下，入目便是青山流水。

  清幽寧靜，隻有旁邊屋簷下懸掛的風鈴隨著微風叮鈴作響。

  蘇糖撐著下巴四處亂瞧，難得平靜。

  在這樣的地方，哪怕有再多情緒，似乎都能沉澱。

  而祁夜明顯是對這裏很熟悉。

  服務員將菜單拿過來，他隨意翻著，問她，“想吃什麽？”

  蘇糖終於側眸看他一眼，“都行的。”

  祁夜笑笑，隨便點了幾個菜，可蘇糖聽著，基本都是她喜歡吃的。

  因為常年不吃早飯，胃不太好，他飲食其實挺清淡的。

  可她不是，她口味重，最喜麻辣。

  蘇糖重新看向河麵，正午的陽光倒映入河，光芒點點，刺得人眼睛生疼發酸。

  服務員很快把甜點和水果端上來，祁夜將慕斯放到蘇糖麵前，“先墊墊肚子。”

  蘇糖拿小勺子舀了一口試了試，皺皺眉把勺子放回去，推回祁夜麵前，“你吃吧，我不喜歡。”

  她的動作很自然，祁夜目光微閃，似笑非笑，“嗯，我吃。”

  蘇糖也是在把東西推出去後才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麽，她抿緊唇，難免有些尷尬，卻又不好再拿回來，隻能眼看他拿起勺子舀了蛋糕喂進嘴裏，眸中帶著笑意。

  她別開目光不再看他，心底卻忽然生出一絲惶恐。

  有時候，其實自以為無所謂的東西，或許早已經深入骨血。

  於時間無關，隻關乎於他。

  真的，能離開嗎？

  吃飯的時候，蘇糖一直很安靜，祁夜也沒有說話。

  他以前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有什麽大問題的，今天之前，或者說在她從他身邊消失之前，他都沒有過這樣深的感覺。

  是她的離開，將那頭被關押在他心底的凶獸放出了牢籠。

  所以，他第一次主動給梁璟奕打電話說起這件事，在船艙裏。

  那時候，他看著蘇糖站在船頭的背影，總覺得下一秒她就會消失不見。

  他說，“小四，我覺得，我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梁璟奕輕歎，“二哥，你精神壓力太大了，我看得出來，她是很喜歡你的。”

  “可是她想離開我，她說她想冷靜冷靜，但我不想放開她。”

  他彎唇，聲線卻很迷茫，“她不開心，她不想理我，我真的很怕，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傷害到她。”

  她說他不懂愛，他或許真的不懂，不懂她口中的愛到底是什麽？

  他隻是想讓她留在他身邊，為什麽不行呢？

  而他也是真的害怕，怕繼續這樣下去，自己什麽時候真的會控製不住傷害到她。

  開車去追她和秦玦的時候，他是想嚇嚇她，可有那麽一瞬，他也真的很想就這麽將那輛車撞翻。

  這樣，他和她死在一起，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其實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心慌而迷茫。

  或許，他真的有病吧，而且已經是病入膏肓。

  但如果愛她也算是一種病，他甚至覺得，自己寧願病一輩子。

  梁璟奕沉默了片刻，“二哥，給她一些空間，也給你自己一些空間。我覺得蘇糖說的不錯，你們現在都應該好好冷靜冷靜，這種冷靜並不是要讓她離開你，而是讓你更靠近她。”

  “感情這個東西並不是越緊越好，很多時候，你稍微放鬆一些，兩人反而會貼得更近，可你越是逼她，她或許越是叛逆。”

  想到這裏，祁夜看向蘇糖。

  她安靜的吃飯，睫毛低垂，很乖巧很溫順，卻也拒人千裏。

  他目光輕閃，也低下眸。

  放鬆一些，給她空間嗎？

  可隻要想到她不在身邊，那感覺，就像是行走在沙漠中失去了水分，隻剩下無盡的絕望。

  吃完飯，祁夜帶著蘇糖在岸邊走，他依然牽著她，和往常一樣。

  蘇糖低著頭慢吞吞跟著他走，也不問他去哪兒，任由他牽引，連風景也沒什麽心情看。

  直到他忽然停下來，問她，“想吃嗎？”

  她疑惑的抬頭，便見他正看著不遠處，那是一個賣棉花糖的小攤。

  蘇糖詫異，“你想吃？”

  祁夜彎唇，“我想買給你吃。”

  他也不再問她，隻說了句，“在這兒等著。”

  說完，他直接過去買了。

  蘇糖有些懵，不知道祁夜又發什麽瘋，忽然想給她買棉花糖？

  祁夜在攤位前差不多一分鍾，選了個粉色的愛心形狀棉花糖，才轉身回來。

  成熟英俊的男人，拿著個粉色愛心棉花糖，怎麽看怎麽違和。

  這裏現在人不多，可已經有好多眼睛看了過來，特別是女孩子，看到祁夜的時候眼睛都亮晶晶的，捂著嘴就恨不得尖叫了。

  蘇糖甚至看到有人在對著他拍照，他也沒管，並不在意。

  隻是重新走回她身邊，把棉花糖遞給她。

  她沒接，有些尷尬，“我不吃這個的。”

  全是糖，她好多年都不吃這東西了好不好？

  祁夜維持著遞給她的動作，抿抿唇角，輕聲道：“可是很甜的。”

  他的語氣說不出的委屈，蘇糖喉嚨口忽然就是一酸。

  她咽了咽，到底還是接了過來。

  輕輕咬了一口，糖全化在了嘴裏，的確很甜，甜到最後甚至有些苦。

  睫毛顫了顫，她垂眸，那瞬間，就很想哭。

  可一隻手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她仰頭，他低頭，唇就落在了她的嘴上。

  她睜著眼，沒動，他也隻是輕輕貼著她，眼睛裏蘊著的都是笑意，“糖糖。”

  他輕聲叫她，再閉上眼，低如呢喃，“我愛你。”

  她是上天給他的恩賜，是充滿苦澀的人生中最甜那一味，他不想傷害到她。

  他隻願，他的糖糖，永遠不知道苦澀的滋味兒。

  隻願她的人生，永遠，甜如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