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看著她，眼底漆黑如淵，卻又像是有狂風怒卷，捏住她的下巴讓她與他對視。

  她那雙眼睛水盈盈的，像是一麵鏡湖，幹淨得不得了。

  他最愛她這雙眼睛，可現在他忽然覺得，這種幹淨純粹其實才最殘酷，能將人淩遲，她自己卻還懵懂不知。

  他閉了閉眼，再開口時聲音更啞，“你不是說過要好好疼我嗎？蘇糖，你自己說過的話，你就忘了嗎？”

  蘇糖看著他眼底的風浪，那瞬間簡直難以呼吸，心中又酸又疼得讓她覺得自己幾乎快要死掉了。

  她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發出了聲音，“是，是我說過，我沒忘……”

  她的聲音很啞，也很迷茫，“可是，要怎麽樣才算對你好，才算疼你呢？”

  有時候，她是真的很迷茫。

  她沒有談過戀愛，其實也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到底應該是怎麽樣的？

  更不知道，別人談戀愛的時候是不是都像他們這樣，總是有種懸在空中的不真實感，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

  她想靠近，偏偏他遙不可及。

  似乎，隻有在他願意靠近她的時候，他們才是在一起的。

  如果他不願意靠近，隨時可以離開，甚至讓她離開。

  他在他們的感情裏掌握了絕對的主動權，從來沒有給過她，做決定的自由。

  祁夜忽然笑了，語氣自嘲，“蘇糖，你知道嗎，你有時候真的很冷靜，冷靜到讓我感覺，你對我其實根本沒有感情。”

  蘇糖眼睫顫了顫，那瞬間，委屈幾乎將她淹沒。

  她覺得他真的好冤枉人。

  為什麽明明是他不對，他卻能說成像是她的錯？

  隻是不等她反駁，他捏著她下巴的手鬆開，指尖順著她的眉眼輕輕撫過，“你知道嗎，除了在別人麵前演戲的時候，除了昨天夜裏你喝醉了酒的時候……蘇糖，你幾乎從來沒有主動親近過我，所以，你真的喜歡我嗎？還是說，其實你是在保留，其實在你心裏，隨時都在想著，也許有一天會離開我。就連昨天晚上，你那麽主動，其實是為了什麽，你自己知道嗎？”

  蘇糖喉嚨堵著，那瞬間忽然說不出話。

  祁夜真的好可怕。

  他什麽都知道，他把她看得這樣透徹。

  可他從來不說，在她麵前永遠溫柔得像是無害的貓兒，幾乎讓她忘了，他其實是一頭有著利爪和尖牙的獵豹。

  是，她承認，她一直有所保留。

  她喜歡他，可她也害怕，她怕自己會陷得太深，最後隻是自取其辱更加難堪罷了。

  她總是想著，也許有一天她就離開他了。

  她正想著，祁夜忽然又道了句，“你現在無處可去，所以你隻能留在我身邊。那如果有一天你有可以選擇的餘地，蘇糖，你還會這麽乖這麽聽話的待在我身邊嗎？”

  蘇糖目光閃動，忽然不敢和他對視。

  她想，也許……是吧。

  喜歡他，卻也不會為他留下，畢竟在她看來，她不過就是個替身而已。

  這樣想想，她好像的確太冷靜無情，她對他也的確沒有那麽好。

  說什麽要好好疼他，其實她什麽也沒有做到。

  其實，她和他也都差不多，誰又有資格去說誰呢？

  她沒有說話，可她逃避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的手指從她的臉頰滑落到她的脖頸，指尖在她的頸上輕蹭著，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很想，狠狠用力。

  就這麽一起去地獄好了，一了百了，誰也別再折磨誰。

  那一瞬蘇糖似乎看見他瞳孔急劇收縮，無邊的黑，還有能割裂黑暗的寒冷。

  然後也不過一瞬，那種眼神就已經消散，隻是他唇角的笑卻更加嘲諷，“你說你很難受，可其實有時候我也會很難受。我也希望你能親親我抱抱我，甚至你也可以任性一些，你可以要求我讓我不要去找她。而不是那麽理智那麽冷靜，問我要不要管她，問我在不在意她。”

  “蘇糖，你這樣問我，想讓我怎麽回答你呢？我說我不在意，你覺得我在欺騙你，在欺騙我自己。那如果我告訴你我在意，你是不是就會開心一點呢？”

  “我……”

  不等她說出什麽，他忽然道：“那好，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那我承認，是，我的確在意。”

  那瞬間，蘇糖心髒狠狠一縮，祁夜盯著她，冷笑，“現在呢，你開心了嗎？”

  蘇糖咬緊了下唇，眼睫顫了顫，眼淚就已經落了下來。

  祁夜看著她的眼淚，另一隻抵在牆麵的手拳頭握緊，眼裏壓著層層暴戾，可他隻是很平靜的問她，“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哭什麽呢？”

  蘇糖垂眸，眼淚落得更加厲害，他重新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和他對視，問她，“蘇糖，你告訴我，你哭什麽？”

  “我不知道……”

  她閉上眼，忽然就哭出了聲，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她不知道，她隻是想喜歡一個人，為什麽要這麽複雜？

  她隻是想讓自己喜歡的人心裏也隻有自己一個，難道她錯了嗎？

  閉上眼沉默幾秒，祁夜知道，他到底還是抵不住的。

  就算恨得想要掐死她，可她一滴眼淚，就足以讓他舉手投降。

  看著她哭得發顫的模樣，他擦了擦她的眼淚，越擦越多。

  他歎了聲，“你看，你並沒有覺得開心是不是？”

  她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再說話，他就這麽看著她哭，好久，她的哭聲終於漸漸小了下去。

  書房裏變得很安靜，安靜得讓人窒息。

  蘇糖唇角動了動，想說話，他卻忽然輕聲道：“蘇糖，你抱抱我。”

  蘇糖心口狠狠收縮幾下，她看著他，眼睛裏還有淚。

  祁夜閉上眼，再開口，聲音更低，“抱抱我，求你。”

  那瞬間，蘇糖的心徹底軟了下去，她看著他，還帶著眼淚的眼底光芒顫動，雙手環過他的腰身，腦袋埋在他的心口，將他緊緊抱住。

  他低下頭，下巴抵在她肩窩，那瞬間，身體微微顫抖。

  蘇糖咬咬唇，雙手又慢慢收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