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倒是像極了枯骨的哀嚎
作者:展眼舒眉      更新:2020-10-22 17:55      字數:2494
  由此同時,映姿覺察到了白衣女子的身上體溫,並堅信她是個人。

  映姿爬了起來,趕緊伸手去攙扶白衣女子,透過白衣女子的單薄衣衫,映姿能夠感覺到她骨肉如柴的胳膊,同時把她整個人扶起來的那一刻,簡直可以用‘提起來’形容,映姿竟然不費吹灰之力。透過皎皎月光,映姿清晰地看到白衣女子整個人形如槁木,輕飄飄地,好像微風都能把她吹起來一樣。

  幸好倒在地上的蠟燭沒有完全滅掉,映姿趕緊拿了起來,重新放在白衣女子的手中。

  當映姿的目光落在白衣女子臉上的一刹那,猛然感到心驚肉顫,虧得腦袋清晰,恰恰觸摸到的那一點體溫,給了她堅強的內心支柱,確確實實感受到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女子。

  白衣女子沒有一絲秀發,光禿禿地,頭皮也是黑乎乎一片;兩邊本應翹起的耳朵根本就找不到半點蹤跡,隻有兩個平鋪的耳洞。

  臉上深度不一的皮膚,猶如高矮不平的山巒;眼窩深陷,兩個深邃的黑洞,迎著燭光,還算勉強看到有亮點的瞳孔;鼻子缺少了最美的一頭,隻能見到帶有一點薄肉的鼻骨,尚能夠作為呼吸來用;別的女子擁有最美的而且最性感的嘴唇,在她臉上卻找不到,一張一合的無唇嘴,倒是像極了枯骨的哀嚎。

  從聲音判斷,她就是一個女孩子,然而卻無法讓映姿聯想到女孩子所擁有的花容月貌。

  這麽恐怖的麵相,換做旁人,定要誤會她就是一個要來索人性命的鬼魂。

  映姿忽然想起在地窖的時候,曾利用彭有閑出去的時間,偷偷看過一眼醫書,其中一個章節提到人倘若被熾烈的火焰燒傷,應該用哪些辦法修補。具體的細節,映姿沒敢多瞧,擔心彭有閑突然回來,對她施加刑罰,隻能匆匆偷窺了幾眼,恰巧有一張被毀容的人像,和白衣女子的麵容似乎很相似。

  難不成白衣女子之前被火勢吞噬過?

  “摔我屁股,就是大壞蛋,哎喲,哎喲,好痛,你陪我屁股,你陪我屁股……”白衣女子一手撫摸著屁股,一手拿著蠟燭,用身子使勁磨蹭著映姿的胳膊。

  映姿從她的語氣上能夠判斷出,她的腦子好像有智障,不得不拿出哄孩子的辦法哄她:“好,好,我賠,我賠,那你必須告訴我你是誰?”

  白衣女子站直了身子,歪著頭,把如同雞爪一樣的手指頭放到自己嘴裏:“我叫,我叫,我叫……不知道,對,我就叫不知道,是不是很好聽,你可曾知道裏麵包含了多少的詩情畫意?就比如說風輕輕掠過,從哪兒來,不知道;月亮掛在天空,如何掛上去的,不知道;星星不停地眨著閃亮的眼睛,到底想說什麽,不知道;你聽,你聽,這麽多的不知道,正和我的名字相重疊,我這麽厲害,能取到這麽好聽的名字,你佩服嗎?咦——看你表情,也好像被驚到了。”

  白衣女子語無倫次,可以說牛頭對不了馬嘴,映姿也隻能當她作胡言亂語。

  白衣女子自我驚讚,禁不住手足舞蹈起來,手裏的蠟燭本來就經過風力的摧殘,火苗早就變得微弱不堪,再次被她活躍的身體不停忽閃,已經完全沒有了生息。

  夜色又恢複了之前的光線,幸好有天上的星月相助,眼睛依然能有用武之地,當然,缺少了蠟燭的強光,映姿反而感覺這樣剛剛好,至少白衣女子恐怖的臉不再清晰顯現。

  “你叫什麽名字?”白衣女子剛剛還在跳躍,一下子竄到了映姿麵前,怔怔地看著映姿。

  本就神識未定的映姿,被突然嚴肅的聲音嚇了一跳,這還是她嗎?剛剛還那麽幼稚可愛,現在卻是一副正言厲色的表情,不亞於當初彭有閑威嚴時的模樣,不得不讓映姿心生懼意,連連退後了幾步。稍穩定了一下情緒,回道:“我姓彭,字映姿。”

  “你,喜歡他嗎?”

  喜歡誰?映姿不明白,隻能呆呆地看著白衣女子。

  “他喜歡你嗎?”

  白衣女子的另一句反問,讓映姿更糊塗了。

  “為什麽不回答我,他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他,又為什麽要走到一起?”

  映姿終於明白她話裏的‘他’指的就是益王,不過,還是不明白白衣女子說這句話的意圖:“為何不可以?”

  “你可曾知道女人的終生幸福一旦錯付,就等於你這一輩白來世間走一遭?”白衣女子像是在責備,又像是提醒。

  錯付?那又能怎樣,自己的婚姻能由得了自己嗎?映姿苦笑了一聲:“身不由己,又能奈何命運的安排?”

  “此時不走,等待何時?”

  走?能到哪裏去?

  映姿低頭沉默,想不出除了那個不堪重托的彭府,還能有更好的地方嗎?況且,如果私自逃跑,彭府豈能再次接受她。

  不過,即使婚姻不幸福,隻要她與益王之間,就像現在這樣互不幹涉,各過各的,也是不錯的選擇,為什麽要逃呢?

  映姿搖了搖頭,說道:“這裏是我唯一可待的地方。”

  “愚蠢,愚蠢,愚蠢……”白衣女子又轉換了另一種癡傻的口氣,不停地拍打著映姿的肩膀,語氣中像是包含著更多的埋怨。

  一會兒癡傻,一會兒正常,癡傻起來,讓人憐憫,嚴肅起來,讓人畏懼。

  如此混亂的言談舉止,讓映姿無法猜測她究竟是真的癡傻,還是一個故意祥裝的正常人。

  “哎喲,哎喲……,我的屁股好像又疼了,走了,走了,你不好玩,不好玩……”

  白衣女子像似一個充滿幽怨的靈魂,越飄越遠,就在映姿眨眼功夫,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詭異的嬉笑聲,波蕩在秋銀苑的周圍。

  映姿的腦子還有許多未解的疑問,趕緊尋覓著聲音去追趕,可惜,院子裏的所有角落,沒有半點白衣女子的足跡。

  最後隻剩下上鎖的寢殿,映姿試圖透過門縫向裏看,裏麵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到,側耳傾聽,沒有半點聲音傳出,想來,白衣女子並不在裏麵。

  白衣女子平白無故的瞬間消失,居然連她的半點影子都無法捕捉到,實在令映姿匪夷所思。

  是人?是鬼?

  人也好,鬼也罷,映姿隻能帶著滿腦子的疑問,退出了秋銀苑。

  到了青竹苑的寢殿裏,映姿看到了緊張的一幕,綠荷滿臉怒容,火氣衝天,嘴裏不停地訓斥如雕鬆般的四個婢女:“要你們幹什麽,我就出去這一會,你們四個大活人居然看不住一個王妃。王妃頭上的傷勢才剛剛恢複,萬一再出點意外,你說你們負擔的起嗎?我都不知道你們在這個院裏能做些什麽,難道是擺設嗎?你們……你們……賠我的姑娘……她要出了任何閃失,我……我……跟你們沒完……”

  說話間,綠荷哽咽得沒辦法再說下去了,兩手捂著臉哭得泣不成聲。

  四個婢女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起,任憑綠荷吼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