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可以走出去了
作者:展眼舒眉      更新:2020-10-22 17:54      字數:2481
  彭有閑翻看了匿名信的所有內容,不以為然,並沒有任何恐懼、悔過之意,反而很氣憤的甩手把信件扔到了彭怡恒的臉上:“無用的東西,連這種小伎倆都怕,真不知你是怎麽坐上工部軍器局大使的位置?囉囉嗦嗦一堆的廢話,老子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趕緊滾出去,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彭怡恒費盡口舌,竟然沒有一絲進展,立即心急火燎,聲如洪鍾地叫道:“父親!你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就不明白呢,非要等到大禍臨頭才肯罷休嗎?你不是自認為很聰明,把試毒的事捂得嚴嚴實實,偏偏卻有人知曉了此事,相必這個人定不是簡單人物,其背景難以猜度。當年你能動用家法私自了結了三姨娘的性命,沒人管得了你,而現今不同了,律法嚴明,當今皇上又是那麽賢明,愛民如子。一旦你不按這個匿名信上的指示去做,難保那個人不會一怒之下,想盡辦法傳到皇上的耳朵裏。一旦皇上知曉,你連自己女兒的性命都能罔顧,視若草芥,何以能相信你對他是否忠心!皇上是那種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的主子,絕不允許我們這樣的汙點臣子伺候左右。父親,此一時,彼一時,也該醒醒了,不要總活在過去的陰影中,放了映姿妹妹,就是替我和弟弟妹妹們積了天大的恩德。”

  彭有閑愣住了,彭怡恒似乎找到了他唯一的命脈,皇上能給他無盡的榮寵,也可以隨時拿回去,他此生最怕的就是這個。這些年來隻知道發泄自己的怨怒,幾乎瘋魔。是啊,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沒有永遠的秘密,早晚有被人發現的時候,不,這封匿名信已經證明秘密不再是秘密,作繭自縛可能就是自己的結局,家人又當如何自處。

  王氏和趙氏第一次聽彭怡恒說出自己的心聲,理由充足,一字一句都是那麽有重量,其中利害關係無不為之一驚。

  瞬間,地窖裏鴉雀無聲,每個人都陷入了沉思,思量這件事到底能給自身帶來多大的危害

  ……

  ******

  彭怡恒自從說服了彭有閑,主動承接了照顧映姿的任務。他坐在映姿身邊,呆呆地看著昏睡的映姿,心裏感慨萬千,沉重的心情無法用語言形容。

  地窖裏的燭光撲閃著微弱的火苗,但仍然能夠把周圍的事物顯現出來。

  映姿終於醒了,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彭怡恒,自從映姿被關進地窖,除了彭有閑之外,從沒有第二個人來過。

  映姿如同見到尤物一般,瞪大眼珠,上下左右地打量著彭怡恒,內心的緊張油然而起。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當他看到映姿醒來的第一時刻,彭怡恒露出了驚喜的笑容,他小心翼翼托起映姿的身子,慢慢坐了起來。

  許是由於擔心,沒有心情去想別的,好在映姿醒了過來,這才注意到映姿的臉上、手上全都是不堪入目的血汙。

  彭怡恒急忙跑去端來一盆溫水,用一塊幹淨的布幫映姿擦拭幹淨,包紮好傷口後,方才坐在了映姿身邊。

  映姿的心裏起初還掠過一絲恐懼,但鑒於彭怡恒的和善,內心深處才會稍稍緩解了一些。反之,映姿感到從沒有過的受寵若驚,有點手足無措。

  高挺的鼻梁,明澈的大眼睛,濃而密的眉毛,映姿越看彭怡恒越好看,她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男子,可能從映姿記事起,也就是來到地窖的時候,她看到的總是彭有閑那老態龍鍾、凶神惡煞般的模樣,每夜淩晨噩夢醒來,彭有閑都是裏麵的主角。

  映姿怯怯地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彭怡恒那英俊的臉頰,支支吾吾地問道:“你是誰?你長得真好看,比父親好看多了!”

  彭怡恒雖然早已過了虛浮的年紀,但被映姿誇讚,還是免不了心花怒放。他輕笑了一聲,刮了一下映姿的鼻子,道:“傻丫頭,我是你的大哥彭怡恒,你從小就一直跟在我的身後,幾乎沒離開過我,難道這些個你全忘了?”

  “大哥?”映姿搖了搖頭,怎麽想都無從想起,她所有的記憶都是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地窖裏,突然間冒出一個大哥,總是有點難以接受,“我的記憶不太好,好像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彭怡恒眉頭輕微皺了一下,也難怪,十年的禁足,痛苦的煎熬,該有的記憶也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她現在所能記憶猶新的可能就是父親那無比猙獰的臉,還有那痛苦的折磨。

  彭怡恒輕輕拍了拍映姿的肩膀,安慰道:“想不起來沒關係,大哥以後可以給你慢慢講,講我們以前小時候的事。對了,映姿,你,現在身上還痛嗎?”

  痛?身上再如何痛楚,總也比不了內心的傷痛。

  映姿苦笑道:“早就不痛了,經常這樣反反複複,身子已經皮實了。”

  “對不起,都怪大哥不好,沒能早點來救你!還好,你以後再也不用被父親當作試毒工具,可以走出地窖了。”

  “我,可以走出去了?”映姿驚愕,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十年的地窖生活,還有出去的一天?這玩笑開得很過分!

  “對,你自由了!你永遠不需要再吃各種毒藥了!”彭怡恒重複著,很怕映姿不相信他。

  “你是說父親已經原諒娘了,我再也不用待在這兒,不用再吃各種各樣的毒藥了?”已經當了十年的試毒工具,映姿實在難以一下子接受彭怡恒的話,即使彭怡恒兩次的重複那一句話。

  她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疼!太疼!不似在做夢!

  彭怡恒看著可憐的映姿,好心疼!好心酸!他想象得出映姿這麽多年受盡折磨,每天都在期盼著有人能夠救她出去,一日複一日,一年複一年,期盼變成了奢望,十年過去了,連僅有的一點奢望也不複存在,時光早已消磨了她的所有。

  “你的身體還沒有恢複好,隻能先喝點稀粥,來,張嘴,大哥喂你!”彭怡恒端起旁邊桌上早已準備好的稀粥,用勺子一點一點放到映姿的嘴裏,“天馬上放亮了,等你喝完,我去給你尋個合適的房子,再找個機靈的婢女伴你左右,這樣以後你也好有個伴,做什麽事情都無需親自動手,隻要知會一聲就行。”

  映姿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驚喜,彭怡恒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很顯然,這一切對於映姿來說,太虛假了,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夢。

  彭怡恒了解她此時的心境,不想再多做解釋。

  兩人就這樣一直沉默不語,地窖裏如同無人之境。

  很快,地窖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映姿依然還是映姿。她像往常一樣,生活照常繼續,日子照常過,為了打發無趣的寂寞,拖著受傷的身子,手裏拿著幾十根銀針,在木偶上的指定位置,甩來甩去。

  彭怡恒的影子已經消失在映姿的記憶中。話說回來,她隻不過做了一個稍縱即逝的美夢,為什麽非要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