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媽媽了。”陸天雲倒是爽直，在子輩麵前說這番話，一點也不感覺不好意思，反而很真摯，陸廷琛麵色又是一僵，躲開陸天雲的目光。

  陸天雲見狀，威嚴的雙目在陸廷琛臉上掃視，然後又在客廳裏掃了一圈，他問：“小琛，你媽媽跟你妹妹呢？對了，還有你妻子，你這孩子，越大做事也越沒個準了，結婚這麽大的事，竟連通都不通知我們老的，我把你養這麽大，你還嫌我出席會丟你人？”

  陸天雲的語氣無疑是在打趣，陸廷琛不敢直視他，避重就輕道：“珍珍跟心兒在房裏睡覺，媽媽……”

  陸廷琛欲言又止，管家見狀，連忙走過來，問道：“老爺，坐了這麽久的飛機，想喝點什麽，我給您倒杯果汁吧。”她還記得他不愛喝咖啡的喜好。

  陸天雲從兩人臉上來來回回的掃了一圈，這才感覺有些不對勁，兩人臉上都是愁雲慘霧，此時又不見陸廷琛提起雅惠，他連忙道：“雅惠，你媽媽呢？”

  陸廷琛知道自己瞞不下去，突然直挺挺地跪在陸天雲麵前，陸天雲看著他的模樣，心底有了不好的預感，陸廷琛這一生隻跪過他兩次，第一次是因為他要將陸氏集團總部搬回國，還有一次就是現在，他臉上的凝重與悲痛深深地刺激了他，他不由得慌了，“小琛，你有什麽話就說，我問你媽媽呢？”

  “媽媽……”陸廷琛不知道要用多少力氣才能說出接下來的話，他死死地攥緊拳頭，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幾個字，“媽媽死了。”

  “轟隆隆”陸天雲隻覺得自己的大腦似要被炸開，他難以置信地瞪著陸廷琛，極力控製自己才不會衝過去揪住他的衣領，他顫抖著聲音道：“你說什麽？你媽媽怎麽了？”

  陸廷琛狠狠地閉上眼睛，“媽媽死了，早上我們去停屍房確認了那確實是媽媽的屍骨。”

  “啪”，陸天雲控製不住揮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他整個身形迅速委頓下去，他似是不相信，揪著陸廷琛的衣領惡狠狠道：“別跟我胡說八道，你媽媽在哪裏，你讓她出來見我。”陸天雲說著就往樓上衝，卻被陸廷琛死死地抱住腿。

  陸廷琛臉上火燒火辣的疼，他卻恍若未覺，他確實該打，若不是因為他，雅惠不會死，墨淩修不會死，是他親手害死了他們，就算他被陸天雲打死也是死有餘辜，“爹地，媽媽死了，她與白少棠同歸於盡了。”

  陸天雲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終於沒有再向前衝，他抹了抹臉，神情盡是悲愴，白少棠，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這號人物的存在，當年他與雅惠結識時，常聽她說起那段過往，沒想到白少棠對她的怨責這麽深，恨不得與她一起死。

  “在哪裏出的事？”

  “遊樂場，當時我跟陸珍坐在海盜船上，媽媽跟心兒在地麵，我眼睜睜看著媽媽被白少棠帶走而無能為力，爹地，對不起，都是我害了媽媽。”陸廷琛難過的道，如果他預知了會出這事，一定不會同意陸珍去遊樂場，更加不會帶雅惠與心兒一起去。

  陸天雲跌坐在沙發裏，他以手撐住額頭，不言不語，神情卻是如廝悲愴，陸廷琛跪在地上，也不敢言語，對於陸天雲，他心裏除了敬仰，更多的是畏懼，更何況，他現在對陸天雲除了愧疚還是愧疚。

  客廳的吵嚷驚醒了陸珍，她從樓上下來，一眼就見到頹然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她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影仍在，她立即大哭著奔進陸天雲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爹地，你來了，媽媽不在了，嗚嗚嗚。”

  陸珍哭得好不傷心，就連向來冷硬的陸天雲都被她勾出淚意，他抱住她，拍著她的肩，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得知雅惠去世的消息，他比誰都要傷心難過，還記得她臨出行前，他叮嚀她的話，沒想到一語成偈，他竟是連她最後一麵也見不到了。

  “珍珍，別哭。”陸天雲老淚縱橫，真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他這一生隻哭過兩次，一次是放簡蓧走，一次就是雅惠死，他不由得想起年少時一個雲遊四海的老和尚給他的批語，說他一生感情波折不斷，事業卻順風順水。

  正所謂商場得意情場失意，如今他早已經從高位上退下來，為什麽他的感情始終得不到歸宿？

  陸珍號啕大哭，哭了一會兒，才好不容易止住，隻是一直抽咽著，她看向跪在一旁的陸廷琛，眼中浮現一抹怨毒之色，“爹地，都是哥哥的老婆害了媽媽，那個歹人是衝那女人來的，結果她將媽媽推去當了替死鬼，爹地，你一定不要放過那女人。”

  “珍珍，不許胡說。”陸廷琛的眉頭糾在一起，雅惠的死，莫心兒比任何人都要難過，他不準陸珍詆毀她。

  “爹地，你看你看，哥哥已經完全被那狐媚女人迷惑了，他連媽媽的死都不顧忌了，還要護著那個賤女人。”陸珍大聲叫道，她討厭莫心兒，討厭她得到哥哥的關心，討厭她即使犯了這麽大的錯，哥哥依然護著她。

  陸天雲聽著兩兄妹吵架，頭頓時大了，他聽雅惠說過莫心兒的事，兩夫妻之間，她對他並沒有隱瞞，隱約提起莫心兒是莫懷遠的女兒，亦是她的女兒，陸天雲聽說自己的兒子娶了雅惠的女兒，他隻覺得造化真是個神奇的東西，總讓生活充滿這麽多巧合，他並不介意莫心兒的身世，隻要她能讓他唯一的兒子幸福，他什麽都不計較。

  可是此時聽景甜說起雅惠是莫心兒害的，他的神色不由得一擰，“珍珍，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跟爹地說清楚。”他一直不是個偏聽偏信的人，此刻卻也想聽聽陸珍的話。

  於是陸珍聲情並茂的將那日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又將莫心兒曾經失蹤受傷的事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當我趕到時，隻來得及看到那個歹人抓走媽媽，那個賤女人還在一旁大笑，說雅惠你終於得到報應了，讓你不答應我跟陸廷琛在一起，我就要讓你死。”

  “珍珍，你胡謅也要有個度，不要一再挑戰的容忍底線。”陸廷琛親耳聽到陸珍誣陷莫心兒，再也容忍不了她的胡言亂語，站起來厲聲道。

  陸珍是害怕她哥哥的，見他冷沉了臉，隱隱有發怒的前兆，不敢再亂說，她縮在陸天雲懷裏，委委屈屈地哭起來，“爹地，你看嘛，哥哥就是這樣護著她，才會讓她害了媽媽。”

  陸天雲將她摟坐到沙發上，他目光冷冷地瞅著管家，“管家，上去將莫心兒叫下來，我要聽聽她怎麽說。”

  “不用了。”樓梯口傳來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眾人回頭看去，隻見莫心兒穿著一件白色羊毛大衣倚在扶手上，臉上蒼白如紙，目光卻炯炯有神，她盯著他們，緩步走過來，“小姑子，說話要有事實根據，不要信口雌黃，媽媽的死，我比任何人都難過，但是我不容許人這樣詆毀我。”

  莫心兒不是受氣小媳婦，更不會因為難過就任人欺負到她頭上，她冷漠的神色讓陸珍脖子一縮，躲回陸天雲懷裏，她實在不甘心就這麽放過她，但是她確實沒有抓到她任何把柄，當天之事，除了陸廷琛在場外，還有魅影，陸天雲若是想查，自然也能查得一清二楚，到時候她的謊言就不攻自破。

  陸天雲站起來盯著莫心兒，目光中隱隱含著讚許，能讓小琛死心踏地的女人，自然不會是一般的泛泛之輩，他從她目光中的光明磊落中看到了事實真相，他相信她不會做出傷害雅惠的事。

  “你就是心兒？你媽媽常常向我提起來，早就想來見你一麵，沒想到我們竟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麵。”陸天雲的語調溫和，竟是不慍不怒。

  陸珍聞言，不滿地噘起嘴，她並沒有聽清楚陸天雲話中的深意，隻是一臉敵意地盯著莫心兒，“爹地，你跟她客氣什麽，快將她趕出去，我不想看到她。”

  “她是你嫂子，除了你哥，沒人能趕她出去。”陸天雲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陸珍，不怒自威，陸珍怯怯地垂下頭去，不滿地嘟嚷一句，悶悶地坐回沙發裏。

  莫心兒走過來，勉強向陸天雲展了一抹笑容，笑意還沒有扯開，已經僵在唇角，“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她，令您傷心了。”上午得知雅惠的死訊，她一直難以麵對事實，現在看到陸天雲灰敗的臉色，她知道她必須打起精神來，因為還有一個比他們更傷心的老人。

  陸天雲的難過一直藏在心底，此時被莫心兒一語道破，他的神色瞬間悲痛起來，歎息一聲，道：“誰也不願意事情發展成這樣，你是個好孩子，不要自責。”

  莫心兒隱忍許久的淚水就那樣砸落下來，她寧願陸天雲罵她責怪她，也好過現在這樣寬容的對她，陸廷琛連忙走過去，將她擁進懷裏，安慰道：“心兒，別難過，當心傷著孩子。”

  陸珍聽他提起孩子，目光直直地盯著她平坦的腹部，訝聲道：“你懷孕了？”

  “對，媽媽出事那天知道的，這些天，她承受了許多，珍珍，她是你嫂子，亦是你……”陸廷琛頓了頓，沒有再刺激她，“對她好點吧，算哥哥求你。”

  一直都高昂著頭顱倨傲地俯視著眾人的陸廷琛，第一次用祈求的語氣對她說話，陸珍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她看看莫相離，又看看陸天雲，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她跳起來向樓上衝去，“我不管了，反正你們都被這個女人迷了心竅。”

  …… …………

  薑苑回了別墅，她已經向陸廷琛撂了狠話，她不信陸廷琛不來，她去洗了個澡，然後倒了杯紅酒，坐在紅色沙發上，她轉著紅色的酒液，目光落在白色茶幾上的牛皮紙袋，她很好奇光碟裏都是什麽，可是卻顧忌幹爹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