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鄴玉，二十多歲，看年紀跟夏曉數差不多大，中等個頭，“瑚越堂”招收員工對身高是有要求的，她應該超過一米六五的標準線了。

  體態有些偏瘦，氣色看上去也不大好，年紀輕輕的，眼角眉梢透著沉鬱許久的倦容。

  人長得眉清目秀的，目光清澈，與尋常廠礦子弟的氣質完全不一樣。

  說起話來，金鄴玉顯得非常謹慎，不過，聽得出來，這是一位待人坦誠的姑娘。

  初次見麵，夏曉數對金鄴玉印象還挺不錯的。

  門外明明掛著茶社的招牌，等二人走進去一瞧，卻是一派棋牌館的景象。

  客人們瞧著年紀都有些偏大，三五成群的，或搓麻將，或打紙牌，還有下象棋的……

  吵吵嚷嚷的，大多數人都在抽煙，烏煙瘴氣的顯得有些紛亂，夏曉數不由地微微皺了皺眉。

  茶社老板是一位七旬上下的大爺，見兩位客人登門，連忙陪著笑臉迎了過來。

  “二位看著臉兒生，打算搓麻還是打牌，就你倆兒？待會兒還有朋友要過來了吧？”

  “朋友間偶遇，借貴寶地閑聊會兒，您這兒有沒有稍微安靜點的地方？”夏曉數笑著打問道。

  “有，有，有！不過，得加錢！”茶社老板笑著提示道。

  “好吧！不知您這錢具體怎麽個加法？”

  “包間費另收10塊，每多出一小時加收5塊，茶水另算。”

  “好吧！麻煩您安排一下。”

  “好嘞！二位這邊請！”說著話，茶社老板朝西南角走去。

  推開一扇鋁合金製成的隔斷門，茶社老板將夏曉數他倆引領至後院。

  “一看你就是講究人，這間拾掇得最利落了，裏邊請！”

  進屋一看，就一普通小房間，也就七八平米的樣子，一張掉漆的圓桌充當茶桌，旁邊放著幾把椅子還都是折疊的老式鋼木坐椅。

  地是水泥地，看不到裝修過的痕跡，還好，地麵倒是清掃得挺幹淨。

  角落裏擺放有一倚牆立式高腳茶幾，上麵擺放一花瓶，玻璃的，裏麵插著幾束塑料花，上麵還蒙著不少塵灰。

  夏曉數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幾十年前，眼前景象令他心生一種穿越時光的錯覺。

  “二位慢聊，我這就沏茶去。”說著話，帶上房門，茶社老板出門走遠了。

  四下裏環顧了幾眼，夏曉數招呼著金鄴玉落座。

  “這地方以前八成是個小飯店，後來改成茶社，估計沒什麽生意，前麵又悄悄地改成了棋牌館，估計手續什麽的也沒變更。”夏曉數心下暗忖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這一片就這條件，夏經理您多多擔待啊！”滿懷歉意，金鄴玉笑著客氣道。

  “沒什麽，跟前麵比起來，這兒可是安靜多了。”

  “有本事的、年輕點兒的都上市中心那邊打拚去了，留下來的大多都是中老年人了，消費上不去……一年不如一年了。”金鄴玉隨口說道。

  “那是沒找到合適的商機，以後慢慢會好起來的，這一片有這一片的地域優勢。”夏曉數笑著回應道。

  “是嗎？經濟發展方麵我懂得少……”

  正在這時，茶社老板端著茶水走進屋來。

  一壺熱茶，三副茶碗，一碟瓜子，一碟鹵鹽炒花生，瞧著倒也簡單。

  “二位慢聊！”說罷，茶社老板轉身走了。

  夏曉數無意飲茶，金鄴玉也就啥也沒動，瓜子也沒磕一個。

  “聽孟大夫說，你是大專畢業吧？”夏曉數隨口問了問。

  “是的，麗石醫學院高護專業。”

  “在醫院上過班嗎？”

  “在附近一家廠礦醫院待過幾年，後來，那邊效益不好，工資也開始緩發了，親戚介紹，我就上‘瑚越堂’那邊上班了。”

  “顏向學經理在職期間，你已經在文通路那邊上班了？”夏曉數隨口問道。

  “我這邊業績一直上不去，換過好幾個門店，我被調到文通路那邊沒多久，顏經理就待崗了，他也是業績上不去，不過，聽說他後來承包了一個門店，具體經營得咋樣，我就不清楚了。”

  “是嗎？你懂針灸嗎？”

  “在學校倒是學過一年，不過，隻給自己紮過，應該算是外行吧。”金鄴玉如實作答。

  “醫保、養老什麽的，你一直沒有中斷吧？”

  “上個月沒交……我現在手頭不大方便。”

  “你父母家距離文通路那邊還挺遠的，估計你得在宿舍住段時間了。”

  “孟大夫跟我說過這事兒，有宿舍住已經相當好了，之前我都是跟人合租的，挺不方便的。不過……時不時地我得回家一趟，我媽媽身體不是太好。”

  “沒關係，回頭請孟大夫給伯母調養調養。”

  “謝謝夏經理關心，隻是……我媽媽是心病，不大好調養呢！”

  “離不開人嗎？平時都是你父親在照顧嗎？”

  “她沒那麽嚴重，就是退休之後不願意見生人，一見生人就心慌，隻要在家，跟正常人也差不多，但凡出門就得有人陪著，我爸爸平時還得上班呢，我的意思是，上班之後，時不時地，我得回家看看她，否則……我不放心。”

  “怪不得你平時業績上不去，心裏有牽掛啊！理解，理解！要不，在藥店附近給伯母租處小點兒的房子，你們彼此好有個照應。”夏曉數建議道。

  “那不是還得花錢嗎？我們家收入有限，能不花就不花都成習慣了，所以……”

  “楊護士每月收入大概有個8000元左右，你初上班，少說也有4500，朋友們幫忙，給伯母租一套1000塊錢左右的房子，伯母有退休金，你一月少說3000多，維持基本生活應該不成問題吧？”

  “楊護士能掙那麽多呢？！聽著真挺意外的，那……我跟家裏商量商量吧。”

  “醫保、養老公司給你交，你所欠的那個月的費用，我從店裏的自留利潤給你報銷，那你再想想，還有什麽要協商的嗎？”

  “人們都說咱們店表麵上不顯山不露水的，其實福利可好了，您這麽一說，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都不知說什麽好了……”事先沒什麽思想準備，金鄴玉顯得有些言語失措。

  “也許沒想你象的那麽好，不過，咱們店人文環境還是不錯的，如果沒其它什麽事兒的話，大後天早上，我開車過來接你吧？伯母那邊，又是租房又是搬家的，估摸著怎麽也得下周了。”

  “真是太感謝您了！我媽的事不著急的，等我安頓好了，我們再商量著把她接到文通路附近。不麻煩您了，我自己坐班車就去了。”

  “咱們年紀看著也差不多，你就別老用敬語了，聽著別扭，嗬嗬……路程有點兒遠，你多少還得帶點行李什麽的，還是我過來接你吧，大家都方便些。”

  “那……真是麻煩您了！後天早上大概幾點？”

  “那就後天早上八點吧。”

  “好的，謝謝您給我這個工作機會，我會珍惜的。”

  “這都是孟大夫的意思，我就是跑跑腿而已，嗬嗬……對了，你這邊既然已經開始欠費了，那我先預支你5000塊錢吧，手上有點錢兒，有些事兒你安排起來也方便點，任職之後，你每月到底能掙多少，那還得總公司那邊定級之後才能知道，所以，隻能先預支這麽多了。”

  “這……合適嗎？”

  “沒什麽不合適的，反正以後還得從你工資裏扣除呢！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大後天見！”

  “我送送您！”

  結賬的時候，夏曉數多給了五塊錢，茶社老板不由地連聲稱謝，客客氣氣地將二人禮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