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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兵部。

  張國維臉色陰沉，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桌案上麵的文書，他看了好幾遍，每看一遍臉色都會出現變化。

  漕運總督丁啟睿居然被流寇張獻忠生擒，這是張國維怎麽都想不到的，更令他吃驚的是，張獻忠居然利用丁啟睿的官碟和兵符，拿下了淮安府城，占領了漕運總督府。

  丁啟睿令兵部尚書銜，乃是大明朝廷正二品的官員，身居如此高位的官員，居然被流寇張獻忠生擒，這是大明朝廷巨大的恥辱，更是丁啟睿個人的厄運。

  淮安府城陷落，漕運總督府被張獻忠占領，意味著江北的四鎮三州將要失控，按照道理來說，張國維此刻應該是高度緊張，一定要加強部署，護衛南京府城。

  不過張國維沒有這樣的表現，南京府城依舊和往常一樣。

  十餘萬登萊新軍駐紮在徐州和宿州一帶，不可能沒有任何的動作，如果張國維預料不錯，此刻的登萊新軍，應該開始行動了。

  腦子裏麵的分析判斷幾乎得到了印證，張國維突然覺得，當登萊新軍真正掌控了江北的四鎮三州之後，接下來南京府城怕也危險了。

  大明的江山，早就變得支離破碎了。

  河南行省完全被流寇李自成占據，陝西、山西與湖廣，同樣陷入巨大的動蕩之中，相比較來說，南方還稍微的好一些，不過自從流寇張獻忠部進入南直隸，這種平衡瞬間被打破，南直隸同樣陷入到巨大的動蕩之中。

  如果沒有駐紮在山東的登萊新軍，張國維不敢想象南方會出現什麽樣的變故，可如果登萊新軍完全控製了南直隸，結局怕也差不多。

  知事進入房間的時候，張國維努力的穩定了情緒。

  “朝廷是否有塘報啊。。。”

  知事對著張國維行禮之後，恭恭敬敬的開口了。

  “大人，朝廷的塘報剛剛到，近段時間以來，塘報到的時間晚了一些，主要還是漕運被流寇控製，塘報一時半會無法送到南京來。。。”

  張國維揮了揮手，打斷了知事的話語。

  “知道了，馬上將朝廷的塘報送來，本官要仔細看看。。。”

  知事再次行禮之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張國維再次拿起了桌案上麵的文書，仔細看起來。。。

  知事抱著一疊塘報進入房間的時候，張國維已經將文書放在桌案上麵。

  也許四發現張國維的神色不是很好，知事小心的將塘報放在桌案上麵，轉身準備離開。

  “且慢，回答我幾個問題吧。”

  張國維的態度突然變得和藹，這讓知事頗為吃驚，要知道自從流寇張獻忠進入南直隸以來，張國維的情緒一直都很不好。

  知事小心的站立在一邊，等待張國維開口。

  知事小心翼翼的態度，張國維當然能夠看見，他微微歎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南直隸的事情太多了，流寇張獻忠部進入南直隸，先是攻陷了徐州，接著攻陷了邳州、宿遷和沭陽等地，阻斷了漕運，現如今，張獻忠攻陷了淮安府城，占領了漕運總督府，還生擒了丁啟睿大人，江北的四鎮三州，無法真正的穩定下來了。”

  “你說說，南直隸遭遇了這麽多的事情，我怎麽能夠心安啊。。。”

  知事看著張國維，沒有開口說話，這些事情他全部都知道，畢竟流寇張獻忠進入南直隸，那是真正的大事情，南京六部的官吏，沒有誰不關心此事，私下裏議論最多的就是這件事情。

  張國維也看了看知事，其實他沒有想著讓知事真正的回答問題，他腦子裏想的事情太多了，需要傾訴一番，說出來之後，內心肯定會好受一些。

  “當初流寇張獻忠部攻陷了徐州，南直隸就不穩定了，丁啟睿大人和我多次商議，若是張獻忠部朝著鳳陽府城的方向進攻，則中都將會遭受到巨大的危險，一旦中都被流寇攻陷，丁大人和本官都無法承受啊。。”

  “還好，登萊新軍及時的出擊，設伏打敗了張獻忠部的先頭部隊，迫使張獻忠部撤往邳州和宿遷等地，這個時候，丁大人和我都安心了很多。。。”

  “漕運被阻斷，丁大人想方設法將兩百艘漕糧運送到北方去，緩解了漕運被阻斷的危機，按說到了這一步，丁大人可以安心的與張獻忠周旋了。。。”

  “本官萬萬沒有想到，丁大人居然中了張獻忠的埋伏，不僅麾下的軍士被打敗，自身也被生擒了，不知道這個消息傳到京城之後，皇上會如何的震怒。。。”

  張國維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知事看著張國維，小心翼翼的開口了。

  “大人，下官以為，登萊新軍一定會出擊的，淮安府城被流寇張獻忠攻陷，登萊新軍不可能視而不見，他們一定會進擊淮安府城。。。”

  張國維的眼睛裏麵閃過一絲的寒芒，看向了知事。

  “你說什麽，登萊新軍會進擊淮安府城，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張國維的語氣不是很好，知事嚇得臉色發白，不敢繼續開口了。

  張國維臉上勉強擠出了笑容。

  “我沒有責怪你，你盡管說，為什麽會產生這等的想法，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知事有些木然的點點頭，努力的穩定了情緒。

  “大、大人，下官聽見有些同僚議論，他們說了，登萊新軍一定會打敗流寇張獻忠，一定會收複被流寇占領的所有城池。。。”

  張國維揮揮手，同樣努力的穩住自身的情緒。

  “你不用說別人是怎麽說的，就說說你為什麽有這等的想法。”

  知事低頭沉思了一會。

  張國維看著知事，沒有開口，默默的等著。

  知事抬頭的時候，終於開口了。

  “大人，下官覺得，登萊新軍不會無緣無故的進入南直隸，流寇張獻忠部攻陷了徐州，按說與登萊新軍沒有多大的關係，登萊新軍控製了山東，不管是張獻忠部，還是李自成部，都沒有進入山東的意圖，如此情況之下，登萊新軍沒有必要勞師動眾，進入南直隸剿滅流寇，這不是他們的職責，皇上和朝廷也沒有旨意。。。”

  張國維的神色變得專注，他一直以為隻有自己察覺了其中奧妙，現在看來，就連兵部的知事都看透了其中的奧妙，隻是沒有機會說出來。

  知事注意到了張國維專注的神情，膽子變得大了一些。

  “大人，下官以為，登萊新軍進入南直隸，總要得到一些好處，譬如說得到大量的錢財，或者是能夠控製大片的地域，南直隸的富庶，天下皆知，登萊新軍如果控製了江北的四鎮三州，必定能從這些地方獲取大量的錢財。。。”

  “正是因為能夠得到這麽多的好處，登萊新軍才會進入南直隸剿滅流寇。。。”

  “淮安府城乃是漕運總督府所在地，也是商賈最為集中的地方，登萊新軍如果打敗了流寇，占領了淮安府城，豈不是能夠得到大量的錢糧。。。”

  張國維臉上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他看向了知事。

  “說的不錯，剛剛本官的確有幾個問題，想要詢問的，看樣子登萊新軍進入南直隸的事宜，你們在下麵議論是不少的，你口口聲聲說登萊新軍進入南直隸，是為了獲取大量的錢財，是為了從富庶的南方獲取大量的錢財，那我來問你，南京、揚州和蘇州等地，更加的富庶，若是按照你的分析，登萊新軍也應該要進擊南京等地啊。。。”

  “還有，你說登萊新軍進入南直隸，就是為了能夠獲取大量的錢財，這有些說不通啊，其實現如今最為富庶的地方，應該是登州和萊州，本官聽聞，登州設立的市舶司，每年能夠獲取數百萬兩白銀的商貿賦稅，登州和萊州的富庶，影響到了山東，山東的青州、濟南、兗州等府，比起我南直隸查不到哪裏去。。。”

  “本官剛剛就說了，要求你說實話，你不要有什麽顧慮，想到什麽說出來就是了。。。”

  知事的臉色再次的變化，有些事情是他內心的猜測，沒有絲毫的證據，根本不敢說，可張國維逼著他說出來。

  抱拳給張國維行禮之後，知事做出了最後的掙紮。

  “大人，下官就是胡亂的猜測，好多的事情都不敢往深處思考。。。”

  張國維看著知事，再次的揮揮手。

  “本官知道了，你不願意說也就罷了，本官來告訴你吧，登萊新軍進入南直隸，其最為主要的目的，並非是剿滅流寇張獻忠，而是想著徹底的掌控南直隸，現如今登萊新軍控製淮安府城，控製江北的四鎮三州，不過是第一步，接下來登萊新軍會進擊南京、揚州和蘇州等地，會掌控整個的南直隸，包括整個的南方。。。”

  知事離開房間的時候，身體微微顫抖。

  眼看著知事離開之後，張國維走到桌案邊。

  朝廷的塘報，對於他沒有任何的吸引力，從塘報上麵根本看不到真正的消息。

  張國維需要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究竟該不該將自身做出的判斷稟報給皇上和朝廷。

  幾次拿起毛筆，張國維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