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府城，南門城牆之上，箭樓。

  鄭芝龍收回了看著遠方的目光，扭頭對著鄭芝豹開口了。

  “五叔，我總覺得大軍駐守紹興府城太危險了，父親認為大軍可以憑借紹興府城堅固的城池抵禦登萊新軍，不過登萊新軍拿下了城池更加堅固的黃州府城，還斬殺了黃州府城內的張獻忠，若是我大軍被登萊新軍包圍在紹興府城內，結局難以預料啊。。。

  鄭芝豹的臉上雖然帶著不屑的神情，不過整體還是嚴肅的，如果不是遭遇到與大西軍的那一場慘敗，鄭芝豹絕非當下的態度，他甚至可能認為，大軍憑借著堅固的城池，甚至能夠打敗前來進犯的登萊新軍。

  “成功，你的擔憂有些道理，不過你我都清楚，登萊新軍是依靠偷襲黃州府城得手的，那個時候大西軍的主力都在與我們作戰，登萊新軍不過是抓住了這個機會，一舉進攻黃州府城，所以才能夠得逞，現如今我大軍嚴陣以待，憑借著堅固的城池，一定能夠抵禦登萊新軍。

  鄭芝豹的自信，鄭成功是難以信服的，不過鄭芝豹是長輩，他不好多說。

  “五叔，我總覺得有些懸，當初我們也認為大西軍的戰鬥力不強，結果。。。

  說到這裏的時候，鄭成功想起了什麽，看了看鄭芝豹不開口了。

  鄭芝豹無所謂，敗了就是敗了，沒有什麽值得隱晦的，再說了，他指揮大軍作戰之所以失敗，還是因為麾下軍士的戰鬥力一般，這些軍士絕大部分都是劉澤清和劉良佐麾下的軍士，並非是鄭氏家族的大軍。

  “成功，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就直說吧，有什麽想法，究竟想怎麽做，大哥的來信你也看了，要求我們死守紹興府城，抵禦登萊新軍的進攻，隻要我們能夠抵禦登萊新軍，甚至是挫了登萊新軍的銳氣，鄭氏家族就能夠和大吳朝廷講價錢了，你可不要忘記了，登萊新軍是從海路和陸路兩路發起了進攻，矛頭就是對準我鄭氏家族的。。。

  鄭成功沒有馬上開口回答鄭芝豹提出來的問題，而是再一次看向了城外。

  “五叔，你想過沒有，登萊新軍為什麽能夠精準的把握機會，我們十萬大軍進擊湖廣，征伐那麽長的時間，看不見登萊新軍的影子，也沒有絲毫的消息，高傑率領的大軍，在韶關一帶作戰，同樣也沒有任何的消息，偏偏我們遭遇到大西軍的追擊，其主力都壓過來、黃州府城的守衛相對空虛的時候，登萊新軍突然出動了，且繞過了其他城池，直撲黃州府城。。。

  鄭芝豹想不到那麽多，搖了搖頭。

  “成功，我看不用想那麽多，也許是他們的運氣好。。。

  鄭成功搖搖頭，扭頭看了看鄭芝豹，微微的歎了一口氣。

  “五叔，這些日子，我派遣了大量的斥候，出去偵查消息，斥候偵察到的情報，讓我越來越擔心，我懷疑劉澤清和劉良佐，已經歸順了大吳朝廷，前幾天我就想著扣押劉良佐，將他留在紹興府城，不過想到我們前往湖廣作戰，損失的軍士大都是他的麾下，就不忍心了，如果我們的判斷錯誤了，會給家族和朝廷帶來巨大的隱患。。。

  “登萊新軍已經抵達杭州，劉澤清沒有派遣大軍抵禦，雖然斥候無法進入杭州府城一探究竟，可我覺得劉澤清是不大可能全力抵禦登萊新軍的，基於這樣的原因，我懷疑劉澤清和劉良佐為了自保，背叛了皇上和朝廷。。。

  “湖廣之戰，我隱隱覺得，這可能是大吳朝廷布下的一場局，我鄭氏家族也是其中的一枚棋子，我們在前麵辛辛苦苦的與大西軍拚殺，登萊新軍得到了實際的好處。。。

  鄭芝豹哼了一聲。

  “成功，這算什麽本事啊，要麽就堂堂正正的站出來廝殺，偷襲不算本事，還要引發他人的恥笑，你的分析，我雖然不是完全明白，不過我也覺得你想的太多了，那大吳朝廷的皇帝，難道是神仙啊，還能夠讓我鄭氏家族成為棋子，我們征伐湖廣，是大哥做出的決定，與大吳朝廷的皇帝沒有絲毫的關係。。。

  鄭成功再一次的歎氣。

  “五叔，你難道忘記了，我們前往湖廣，也不打算真正作戰的，隻是做一做樣子，如果劉澤清和劉良佐不願意配合，我們很快就要打道回府，根本不可能進入湖廣。。。

  鄭芝豹對著鄭成功揮揮手。

  “成功，依我說你真的不用想那麽多，近五萬軍士駐守在紹興府城，城內的糧草充足，登萊新軍真有那麽大的本事攻陷城池嗎，我看你還是將主要精力集中到指揮作戰上麵，想想如何抵禦和打敗登萊新軍，大哥的信函，你看了好幾遍了，大哥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鄭氏家族，至於說皇上和朝廷，已經不值得我鄭氏家族繼續支持了。。。

  鄭成功與鄭芝豹之間的交談，無異於對牛彈琴。

  鄭成功處於巨大的猶豫、彷徨和焦慮之中，他打心眼裏不讚同父親鄭芝龍處理此次危機的方式，從實力上麵來說，鄭氏家族肯定無法與登萊新軍抗衡，更不要說麵對大吳朝廷了，此番登萊新軍全麵出擊，目的就是滅掉隆武朝廷，統一整個的南方，而鄭氏家族也是要被滅掉的勢力之一，可以說鄭氏家族已經麵臨巨大的危險。

  當下務必做好最壞的打算，要麽就準備好退回到海上去，拋棄在福建的一切，繼續去過數年前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要麽就是拚死的支持和維護隆武朝廷，下定決心與大吳朝廷和登萊新軍決一死戰，要麽就是歸順大吳朝廷。

  鄭氏家族已經沒有其他的道路可以選擇。

  鄭芝龍做出的選擇，是有條件的歸順大吳朝廷，可能也是想到了大吳朝廷和登萊新軍的實力，不是隆武朝廷和鄭氏家族可以抗衡的。

  鄭氏家族最引以為傲的就是水師了，不過登萊新軍的水師異軍突起，他們不僅打敗了荷蘭水師，占據了台灣島，還基本控製了海上貿易，要知道鄭氏家族的水師，當初就想著能夠徹底打敗荷蘭水師奪回台灣島，卻一直都沒有能夠成功。

  這說明登萊新軍的水師力量同樣強悍。

  鄭成功認為，鄭芝龍這樣的選擇很危險，沒有哪一個上位者能夠忍受此等的挑釁，若是鄭芝龍的選擇徹底惹怒了大吳朝廷和登萊新軍，那就什麽退路都沒有了。

  所以鄭成功陷入猶豫、彷徨和焦慮之中，如果依照他的選擇，毫無疑問是支持隆武朝廷，與登萊新軍決一死戰，但不是在紹興府城作戰，而是回到福建，與進入福建的登萊新軍作戰。

  不過鄭氏家族的所有事宜，都是鄭芝龍作出決定，鄭成功必須服從。

  用力的捏緊了拳頭，鄭成功看了看鄭芝豹。

  “五叔，我馬上給父親大人寫信，告知他我的想法。。。

  鄭芝豹有些著急，看著鄭成功跺腳。

  “成功，你究竟是什麽想法，說出來我也參考一下，到時候大哥問及，我也好說啊。

  鄭成功看著鄭芝豹，一字一頓的開口了。

  “五叔，我覺得，當下我們要馬上撤離紹興府城，回到福建去，我們鄭氏家族一定要擁戴皇上和朝廷，與登萊新軍決一死戰，我們留在浙江危險太多，如果劉澤清和劉良佐都歸順了大吳朝廷，我們將腹背受敵。。。

  鄭成功還沒有說完，鄭芝豹就用力搖頭。

  “不行不行，成功，你的這個想法不行，登萊新軍的水師已經從台灣島出發，準備發起對我水師的進攻，這個時候我們離開浙江回到福建，登萊新軍可以長驅直入，殺向福州和泉州等地，到時候我們怎麽抵禦，再說了，大哥說過了，隆武朝廷根本無法與大吳朝廷抗衡，我們鄭氏家族如果死命效忠朝廷，怕是要滅族。。。

  “我們守在紹興府城，目的就是抵禦和抗擊登萊新軍，隻要我們占據了主動，就有了與大吳朝廷周旋的資本，到了那個時候，我鄭氏家族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鄭芝豹的這些話語，其實都是鄭芝龍在信函之中提到的事宜。

  鄭成功無法反駁，畢竟鄭芝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鄭氏家族，如此關鍵時刻的選擇，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導致滅族。

  鄭成功不再開口，仰頭看向了天空，他知道自身的想法無法實現，且不說鄭芝豹的阻攔，鄭氏家族大軍之中的高級軍官，也不大可能完全執行，這些軍官都是聽命於鄭芝龍的。

  走下箭樓的時候，鄭成功再次看著鄭芝豹開口了。

  “五叔，我留在紹興府城，抵禦登萊新軍就可以了，你還是率領部分的軍士回到福建去吧，趁著登萊新軍還沒有抵達，今夜你就撤離紹興府城吧。。。

  鄭芝豹瞪了鄭成功一眼，毫不猶豫的開口了。

  “成功，你這是什麽話，我怎麽可能撤離紹興府城，如果登萊新軍的進攻太過於勇猛，也是你率領部分的軍士撤離紹興府城，我留下來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