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永忠進入文華殿的時候，禦案上麵放著密折，吳宗睿還在沉思。

  統一南方的大幕已經拉開，從當下的局勢來看，不要多長的時間，登萊新軍就能夠橫掃整個的南方了，內閣大臣、左都督廖文儒，以及內閣大臣、南直隸總督盧發軒，代表朝廷統領南方的所有事宜，他們可以臨機決斷，不過重大的事宜，還是要稟報朝廷的。

  廖文儒和盧發軒共同擬寫的密折，吳宗睿看過三遍了。

  “臣拜見皇上。。。

  吳宗睿連忙對著曾永忠揮揮手。

  “先生不必多禮了，我讓先生來，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議，這是文儒和路廷寫來的密折，先生看一看，說說您的想法。

  曾永忠恭恭敬敬的從皇宮侍衛手中接過了密折，仔細看起來。

  吳宗睿對著身邊的兩個皇宮侍衛揮揮手，兩名侍衛稽首行禮之後，退出了大殿。

  吳宗睿站起身來，走下了禦輦，來到了曾永忠的麵前。

  曾永忠正在專心致誌的看密折，沒有在意皇上已經到了對麵，這樣的情形他早就適應，皇上登基以來，在內閣大臣的麵前沒有特意的展現威嚴，有些時候隨便的如同親密無間的朋友，不過包括曾永忠在內的所有內閣大臣，對於皇上是異常尊重的。

  看完了密折之後，曾永忠的神色頗為肅穆。

  “先生，是不是覺得文儒和路廷有些狠了。。。

  曾永忠看著皇上，抱拳稽首行禮之後開口了。

  “皇上，所謂無毒不丈夫，臣倒是覺得，廖大人和盧大人的決定有一定的道理。。。

  吳宗睿無奈的搖搖頭，臉上帶著苦笑的神情。

  “先生，我明白，就算是這個下旨也晚了，文儒和路廷既然下定了決心，就一定會堅定不移的如此做，旨意抵達南京、成都或者福州的時候，一切都發生了。。。

  曾永忠點點頭，俯身開口了。

  “皇上，廖大人和盧大人是真心為朝廷考慮的，他們一片忠心，臣在這裏替廖大人和盧大人說情了，雖然他們的這些決定看上去過於的狠了，不過將來的天下安寧，少不了他們的功勞，皇上仁慈，可有些事情是無法預料的，所謂一了百了，以雷霆手段顯菩薩心腸，現在的狠心，正是為了將來的平穩。。。

  吳宗睿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先生，您的意思我明白，文儒和路廷的苦心，我也清楚，隻是我覺得，以仁道治理天下，就不畏懼宵小，心底無私天地寬，也許是我想的過於的理想化了，這些日子以來，我認真看了《資治通鑒》，有了一些收獲。

  “一時的仁慈，換來的不一定是天下太平，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我曾經對文儒和路廷說過，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身的殘忍，隻是登上這高位了，什麽事情都想著做好，總想著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現在看來，我的這些想法過於幼稚，我比不上先生，比不上文儒和路廷啊。。。

  聽見皇上這麽說，曾永忠慌得連忙再次的稽首行禮。

  “皇上萬萬不要有此等的想法，廖大人、盧大人和臣等，站立的位置不一樣，臣等不可能考慮到天下的所有事宜，隻是專注於自身負責的事宜，皇上就不一樣了，臣覺得，大吳朝廷能夠崛起，登萊新軍能夠無敵於天下，朝廷治下的百姓能夠豐衣足食，這一切都是皇上的籌謀，且我大吳朝廷的官吏，與大明王朝的不一樣，他們兢兢業業，為百姓做事情，可謂是百姓真正的父母官，如此說密折上麵說到的事宜，廖大人和盧大人是從當下考慮的，至於說今後會如何，誰也不敢斷言。。。

  吳宗睿對著曾永忠擺了擺手，臉上再次浮現出來苦笑的神情。

  “先生是看著我長大的，教我識字讀書，教我學識，先生對我也是了解的，很多時候仔細想想，自身並非是狠心之人，若不是先生、文儒和路廷等的輔佐，我是坐不上這個位置的，在處理很多事情的時候，我不願意下狠心，總想感化他人，或許與骨子裏的東西有關。

  “更加可笑的是，有些時候我將這等性格看做美德，夢想著做完人，這就有些可笑了，這世上哪裏有什麽完人，都是吃五穀雜糧長大的，誰還沒有缺點啊。

  “古來的帝王將相，總是想著自我美化，那麽多的帝王攻略和帝王心術，不就是想著如何的駕馭臣下嗎，我不是神仙，不可能不受到影響。

  “現在看來，這一切都要拋棄了。

  “文儒和路廷密折之中的那些想法，我何嚐沒有，就是不願意做，就是想著維持仁慈的外衣，如果我總是這樣做，讓臣子去接受汙名，自己從中獲取好處，我有何顏麵麵對天下人。

  “我是大吳朝廷的皇帝，朝廷所做的一切事情，我都要負責，不管是好的事情，還是不好的事情，史書的鞭撻，都需要我來承擔。

  “大明王朝的皇帝，這方麵做得太差了。

  “崇禎皇帝現如今還受到太多人的追思，不就是將所有責任推給了大臣，自身看上去冰清玉潔，其實哪裏是這樣的情況，朱由檢誌大才疏，難以容人，懷疑一切，署理政務包括任用大臣，其舉措如同小孩子一般，信任的時候恩寵無以複加，痛恨的時候瘋狂侮辱殺戮，這哪裏是一個皇帝的作為，看看大明王朝大廈將傾的時候，朱由檢的身邊哪裏還有人，陪著他的也就是王承恩了。

  “我可不想做那等不願意承擔責任的皇帝。。。

  吳宗睿還沒有說完，曾永忠跪下了。

  “皇上的話語，臣醍醐灌頂，臣身為內閣首輔，一定要替皇上和朝廷分憂，內閣商議的所有事宜，臣都要承擔起來。。。

  吳宗睿看著跪在麵前的曾永忠，一時間有些頹廢了。

  剛剛那些話語，是他的真心話，這樣的話語，按照道理來說，是不應該在外人麵前說出來的，高處不勝寒，做了皇帝之後，吳宗睿已經感覺到不一般的孤獨，帝王的心思不能夠對其他人說出來，否則人家就是誠惶誠恐。

  “先生快快起來吧，我已經說過了，先生是我的恩師，任何時候在我的麵前，都不用行跪拜禮的。

  低著頭的曾永忠，伸手擦了一下眼睛。

  吳宗睿突然有些感動，看樣子他的話語，曾永忠還是聽進去了，隻不過曾永忠是臣子，自己是皇帝，如此的情形之下，曾永忠是不可能暢所欲言的。

  “先生，內閣馬上擬旨，文儒和路廷的所有決定，都是朕的意思，經過了內閣的商議，不過這道旨意，不要昭告天下，告訴文儒和路廷，他們知道就可以了，內閣也要注意保密，擬稿封存，絕不準銷毀，至於後人會如何評價這道聖旨，我不在意。

  “一旦滅掉隆武朝廷，徹底打敗了鄭氏家族，南方的局勢基本就穩定下來了，至於說雲南的沐天波，不是太大的問題，我想過了，讓沐天波歸順朝廷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不過是不是誅滅沐天波的九族，這件事情還是要認真考慮，此事不能夠做的太過了，隻要朝廷真心為百姓考慮，讓百姓豐衣足食，就算是某些家族的後人想著報仇，想著造反，也沒有任何的機會，到時候不需要朝廷和官府動手，百姓就會收拾他們。

  “給四川的吳三桂一道密旨，要求他按照路廷的決定做事情，告訴他遇見疑難的問題，不必請旨，隻要是對朝廷有利的事情，他可以臨機決斷，密旨要特別強調，僅僅是處理四川事情的時候可以臨機決斷。

  “高傑可以到京城來了，李岩留在廣州府城，內閣與吏部拿出來方案，往湖廣、四川、廣東、浙江等地派遣官吏的事宜，不能夠拖延，五天之內擬出草案，如何統籌京城派遣的官吏與地方留守官吏的融合，是重中之重，這麽多地方的官吏，不可能完全由朝廷派遣，有一些地方官吏還是要任用的。

  “南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穩定下來，我想不能夠超過今年。

  “地方官府的作用至關重要，務必要作為，丈量耕地以及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的政策，在這些地方同時鋪開，不能夠拖延，不必操心地方是不是能夠徹底穩定，對於那些不支持的士紳家族，必要的時候，給他們一些顏色看看。

  “穩定了南方，我們的目標就剩下北方的後金了。

  “內閣與兵部不用過多關注南方的情形了，可以將目標轉向後金，明年開始，征伐後金。

  “天下務必要盡快的穩定下來，朝廷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不能夠因為天下的動蕩耽誤時間，大明王朝留下的這個亂攤子，我們要不斷的修複。

  “將來，海外貿易，以及往海外的拓展，將會成為朝廷最為關鍵的任務，此事我詳細考慮之後，再行告知先生，內閣再行商議。

  “所有的事情，我們都要提前籌謀，提前規劃，如此才能夠從容應對。

  “我們的華夏，耽誤不起啊，振興華夏是我們的曆史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