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世子爺的厚愛
作者:瓷穆      更新:2020-10-22 02:28      字數:10882
  “五十兩不少了啊!想我偷偷溜去賭坊的時候……”夏錦汐的話說了一半,忽然想起身後的桃灼,便悻悻然地住了口。

  陶夭夭挑了挑眉梢,回頭看了一眼桃灼,果然見桃灼的臉色沉了下來。

  夏錦汐吐了吐舌頭,回頭悄悄對陶夭夭說道:“你這小馬還能跑快一些嗎?咱們不跟著他們了,說個話都不讓人說。”

  陶夭夭看了看兩人身下的小馬駒,咬咬牙點頭:“行!咱們兩個正好比一比,看誰能先翻過前麵那座山頭。”

  “好!”夏錦汐痛快地答應了,她回過頭:“桃哥哥,我和陶季在前麵的山頭等你們。”

  話未說完,陶夭夭已經“駕”地一聲打馬而去。

  “陶季,你耍賴!”夏錦汐清斥了一聲,揚起鞭子朝陶夭夭追去。

  桃灼抬頭看了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

  “祁風,去他們後麵跟著。”洛雲錫吩咐祁風道。

  祁風答應了一聲,策馬揚鞭緊跟在了她們身後。

  “表兄,你對夏家這小丫頭究竟是怎麽個意思?我看這小丫頭人挺好的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別總這麽耗著了!”隻剩了洛雲錫和桃灼,還有沈玉楓三人的時候,沈玉楓便直呼了桃灼表兄。

  桃灼先是一愣,見洛雲錫一副早已知曉的模樣,頓時“哈哈”大笑了兩聲。

  “玉楓啊玉楓,早知道你和洛世子關係匪淺,沒想到竟然好了這個地步!”

  桃灼對沈玉楓的稱呼也由之前的“莫穀主”改為直呼其名。

  “都是自己人嘛!以後就好辦事多了!”沈玉楓將折扇甩得“啪啪”響,換來洛雲錫和桃灼的一個大白眼。

  “桃大人,夏大人捉拿到的那兩個圓月教教徒的事,你怎麽看?”洛雲錫放慢了速度,對桃灼正色道。

  就在眾人啟程上山之前,負責搜查刺客的夏遠和長公主身邊的顧峰,在一處偏僻的宮宇找到了兩個黑衣人。

  麵對禁軍侍衛的圍追堵截,那連個黑衣人走投無路之後,用隨身所帶的圓月彎刀自己結果了性命。

  桃灼歎了一口氣:“兩個死無對證的人,僅憑身邊的兩把兵器就定了案,皇上也實在是有些草率了。”

  洛雲錫冷哼:“豈止是草率,簡直就是是非不分!”

  桃灼輕笑,警惕地四處看了一眼,才說:“洛世子可有懷疑的人?”

  洛雲錫再次冷哼:“圓月彎刀在誰那裏,誰就是最可疑的人。”

  “你是說……薛相?”桃灼一愣,不知想到了什麽,他忽然臉色微微一變:“不好,若真是他們,那此次積雲山一行,世子定然驚險萬分!”

  “無妨,我已經暗中讓人調查過了。”

  洛雲錫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薛楚蕭有個侍衛長,名叫李誌,老家在西北邊關一帶,原本已經久未與家裏聯係了,卻在近半年來與那邊頻繁通信。”

  桃灼挑了挑眉梢:“所以?”

  洛雲錫扯了扯嘴角:“所以,我的人覺得有些奇怪,便讓信鷹截了他們的信,好巧不巧的,就發現了李誌的秘密。”

  桃灼嗬嗬笑了兩聲,見已經快到山頭,便放緩了身下的馬,繼續聽洛雲錫說。

  “那李誌遠在西北邊關的大哥,一年前娶了一個天晟的歌女做妾,巧得是,那歌女還身負圓月教教主親傳的絕學。我的人已經試探過,那歌女是圓月教教徒無疑,現在有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不知桃大人想先聽哪一個?”

  桃灼想了想之後笑著開口:“先聽壞的吧。”

  “好。”洛雲錫點點頭,緩緩勒停了身下的馬:“壞消息是,紫雲城裏確實混入了圓月教餘孽,而且,我手中並沒有薛嵩通敵的確鑿證據。”

  桃灼點點頭:“這些我都已經想到了,還行,不算太壞的消息,那好消息呢?”

  洛雲錫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好消息是,我在紫雲城,又多了一個幫手。”

  “不隻是幫手,更是朋友!”桃灼哈哈大笑了兩聲:“洛世子啊洛世子,我是不是應該慶幸,幸好沒與你為敵呢?”

  “彼此彼此!本世子也不想與桃大人為敵!”洛雲錫對著桃灼伸出了右拳。

  桃灼微微一笑,同樣伸出右拳,跟洛雲錫的拳頭輕輕碰了碰,二人相繼發出一陣笑聲,將在馬背上昏昏欲睡的沈玉楓嚇了一跳。

  他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怎麽了怎麽了?你倆笑什麽呢?”

  再抬頭時卻見洛雲錫和桃灼已經打馬離開,留給他兩道濃烈的塵土。

  他“呸呸”了好幾口,打馬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嚷嚷:“這一個一個的,都過河拆橋啊!你們倆好了,就把我丟一邊了是嗎!”

  ……

  陶夭夭和夏錦汐比賽的那座山的山頭,也是狩獵大軍安營紮寨的地方。

  比賽的結果,是以夏錦汐稍稍領先了一個馬頭勝出。

  沈玉楓騎著馬晃悠晃悠地趕到地方的時候,行宮中隨行的侍衛已經將營寨整整齊齊地紮好,原則上以各府為單位,每個營帳裏麵有兩張床。

  但是因為各個府裏的公子小姐們自行組隊的比較多,所以便是男男女女自行找住的地方了。

  身為洛世子的貼身書童,陶夭夭自然是跟洛雲錫分了同一座營帳。

  桃灼去找了桃崢,他們兄弟二人一間。

  祁風跟沈玉楓一間,於是他們這一群人,就剩了夏錦汐這名女子。

  夏錦汐在外麵轉悠了好幾圈,倒也不是無人邀請她,隻是她都嫌距離桃灼他們有些遠,猶猶豫豫地不肯去。

  最後還是長公主藍琪身邊的顧峰來請,她才知道距離這邊不遠的長樂公主的帳篷,也還留著一個空位。

  “陶季陶季,我要跟長樂公主睡一起了!”上午的太陽熱了起來,夏錦汐抱著一個包袱,小臉紅撲撲地鑽了一個頭進來。

  洛雲錫和桃灼他們出去了,陶夭夭正在帳篷裏麵鋪床,聞言疑惑地放下了手裏的被子出了帳篷。

  “你總是將長樂公主掛在嘴邊,你很崇拜她?”陶夭夭問道。

  長樂公主封號的來曆她是知道一些的,當年西北一戰,長公主護駕有功,駙馬又因為護國而死,所以皇上才破例將長公主腹中的遺腹子封為了公主,賜號長樂,以求她永遠快樂。

  但她雖然知道長樂公主封號的由來,長樂公主本人卻知之甚少。

  “我當然崇拜長樂公主了,長樂公主是我的偶像!”夏錦汐自豪地說道,“我一共有兩個偶像,一個是桃哥哥,另外一個就是長樂公主了!”

  陶夭夭“嗬嗬”了兩聲:“能從你夏姑娘口中聽到崇拜誰,還真不容易!”

  夏錦汐似乎心情極好,對陶夭夭的冷嘲熱諷絲毫不以為意:

  “你知道嗎,長樂公主很小的時候長公主就送她上山學藝了,她可厲害了呢!據說箭法是百發百中,武功少有人及呢!

  而且,她長得還好看,我聽我爹爹說,自從今年長樂公主學成下山,長公主的府門都快被媒婆敲爛了,多得是上門提親的人,可是長樂公主卻沒有一個看上眼的。”

  “哦?這是為何?她的眼光很高嗎?”陶夭夭好奇地問道。

  夏錦汐搖搖頭:“那倒也不是!我聽我娘說,長樂公主曾經對外麵放出過話來,說她的婚事她自己做主,隻要是她看上眼的,哪怕是平民百姓她也嫁;

  但若是她看不上眼的,即便是權傾朝野她也未必肯,我佩服的就是長樂公主這份勇氣!她真的是我們女子的榜樣!”

  夏錦汐說得蕩氣回腸,陶夭夭卻“噗嗤”一聲樂了。

  她伸手拍了拍夏錦汐的肩膀:“加油姑娘,你的勇氣也不小!我看好你們!”

  “我們?”夏錦汐微微一愣,待到反應過來陶夭夭指的是誰的時候,她難得地紅了紅臉:“沒錯,自己的幸福,就應該自己去追尋,可是……可是……”

  “可是”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撇了撇嘴,忽然想哭:“可是桃哥哥卻一直將我當成妹妹!我不想做他的妹妹,我想做他的妻子,我想替姐姐照顧他……”

  說著說著,夏錦汐眼圈一紅,還真的抱住膝蓋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陶夭夭有些慌,慌忙彎下腰去小心地拍了怕夏錦汐的肩膀:“夏姑娘你別哭啊,你看別人都看你呢,還以為我怎麽著你呢!”

  “陶季,桃哥哥為什麽總是忘不了姐姐,我跟姐姐長這麽像……

  我已經喜歡他喜歡了好多年了,姐姐也已經死了好幾年了,為什麽他還是不肯接受我!嗚嗚嗚——”

  夏錦汐一邊哭一邊說,陶夭夭卻聽得雲裏霧裏。

  夏錦汐話中的信息量有些大,她得好好屢一屢。

  這夏錦汐,什麽時候又冒出個姐姐來了?

  她早就打聽過太尉夏遠一家,她家不就這一個寶貝女兒嗎?

  而且,聽剛才夏錦汐所說,她姐姐還已經不在了?

  陶夭夭屢信息屢到一半,洛雲錫就回來了,身後跟著的是沈玉楓,桃灼則不知道去了哪裏。

  看到夏錦汐抱著膝蓋坐在帳篷邊哭,沈玉楓愣了,他疑惑地上前一步:“陶季,你怎麽著她了?”

  “我沒怎麽著她啊!”陶夭夭苦著臉站起身來,“她可能是想到跟桃灼的什麽傷心事了吧?剛才我好像聽到她說……姐姐?”

  聽到這裏,沈玉楓的神色一正,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走到夏錦汐身邊,掀起衣擺在夏錦汐對麵蹲了下來。

  “夏姑娘,你是不是答應了長公主,待會搬去長樂公主那邊?”沈玉楓問。

  夏錦汐抽噎著抬起頭來,眼圈通紅,臉上都是淚水,她點點頭,鼻音極重地悶聲說道:“是。”

  “那你知不知道,長樂公主不喜歡女子哭哭啼啼呢?”沈玉楓又說。

  “真……真的嗎?”夏錦汐胡亂抹了一把眼淚,“那我不哭了!”

  停了一停她又說:“桃哥哥也不喜歡女孩子哭哭啼啼,上次我見依依姐姐在桃哥哥跟前哭,桃哥哥甩甩袖子就走了呢。”

  雖然嘴上說著不哭了,可還是抽噎個不停。

  “行了,你先將行禮放陶季這裏吧,待會情緒調整好了再過去。”

  沈玉楓站起身來,“走,本公子就勉為其難,先帶你和陶季去積雲山外圍轉一轉,等獵回來兔子野雞的,讓陶季給你烤了當午餐!”

  他壓低了聲音往夏錦汐身邊湊了湊:“我可悄悄告訴你,這陶季的燒菜的手藝可是一絕,就咱們三個去,不帶那洛世子,好不好?”

  夏錦汐抬頭,淚眼婆娑地看了沈玉楓一眼,最終點了點頭:“好!”

  她站起身來,將懷裏的小包袱往陶夭夭懷裏一塞:“先放你床上,我一會再去長樂公主那裏。”

  陶夭夭一把抱住包袱,從包袱底下悄悄伸出大拇指來給沈玉楓點了一個讚。

  這個莫問,沒想到平日裏沒個正形,哄起姑娘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看到那個大拇指的沈玉楓對著陶夭夭眨了眨眼睛,伸手指了一處山坡,帶著夏錦汐離開了,遠遠丟下一句話來。

  “快一點兒小廚子,本穀主還等著吃你烤的肉呢!”

  陶夭夭黑了黑臉,剛剛對沈玉楓生出的那一絲好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鑽進營帳,將夏錦汐的包袱放在了自己床上,剛掀開簾子出門就看到了桃灼,正站在洛雲錫身邊,神色有些沉重。

  “咦?桃大人?”陶夭夭愣了,也瞬間明白過來:“原來你一直在啊!”

  桃灼對著陶夭夭溫和地笑了笑,伸手遞過一個青玉瓷瓶:“還要麻煩陶兄弟將這瓶藥放在錦汐的包袱裏。”

  陶夭夭伸手接過,疑惑地問道:“這是……”

  “這是防止蚊蟲叮咬的藥粉,山上毒蟲子多……”桃灼隻說了這兩句話就住了口。

  陶夭夭“哦”了一聲,古怪地看了桃灼一眼,又轉身鑽進了營帳。

  她將桃灼給的那瓶藥塞進了夏錦汐的行李當中,然後又鑽了出來。

  跟洛雲錫和桃灼告辭之後,她追著夏錦汐和沈玉楓的身影而去。

  “桃大人不上山先探探路嗎?”洛雲錫笑。

  桃灼搖搖頭:“沒什麽好探的,人太多,外圍的獵物早就已經被嚇回山裏去了,想要獵大的,隻有進深山。”

  他看了洛雲錫一眼:“洛世子跟玉楓是至交,在下虛長了玉楓幾歲,若是洛世子不嫌棄……”

  “桃兄。”洛雲錫笑著打斷了桃灼的話,他伸手指了指營帳內:“我看桃兄似乎心情不太好,不如隨我進賬喝一杯?”

  桃灼輕笑了一聲點頭:“好,洛世子請——”

  “亦安,洛亦安。”洛雲錫掀開帳簾,對著桃灼做了個“請”的手勢。

  桃灼一愣,瞬間明白過來,他哈哈笑了兩聲:“亦安兄,請——”

  ……

  入山之後,除了九淵皇和長公主外,其餘臣子除非特殊需求,行宮便不再統一提供一日三餐,大多數都是自給自足。

  半個多時辰過去,沈玉楓帶著陶夭夭和夏錦汐扛著兩隻野兔和三隻野山雞風風火火回了帳篷。

  夏錦汐的情緒早已經恢複如初,進帳篷之後看到桃灼也在,興奮地一蹦三尺高。

  她從沈玉楓手裏一把奪過野兔和野山雞,獻寶似的杵到了桃灼麵前。

  “桃哥哥你看,我厲害吧!”

  桃灼點點頭,抬了抬手想要擦掉夏錦汐額上的薄汗,胳膊抬到半路卻又不著痕跡地放了下去。

  “旗開得勝,好兆頭!”他低頭抿了一口茶水,笑得清清淺淺。

  得到誇獎之後的夏錦汐又挑釁地對著陶夭夭挺了挺胸膛。

  “我就說我比你厲害吧!學狗叫的賭約,大家可都是見證人!要不,畫王八也行!”

  陶夭夭黑了黑臉:“夏大小姐!你確定你手上的兔子和雞是你先射中的嗎?”

  “當然確定!這上麵還有爹爹給我特製的箭羽呢!”夏錦汐將手裏的獵物舉了舉,“桃哥哥可以給我作證!”

  陶夭夭聳聳肩:“你說是就是吧,反正比試還沒真正開始。”

  她身上帶著洛雲錫給的“破雲針”,若是真輸了,她可丟不起這個人!

  一旁的桃灼將陶夭夭的神態看在了眼裏,沉思片刻之後,他對著夏錦汐伸出了手。

  “錦汐,將你的獵物給我看一眼。”

  “好。”夏錦汐將一隻野兔和兩隻野山雞遞了過來。

  桃灼伸手接過,粗粗看了一眼,見野味上都插著還未拔下的箭,箭羽上塗著不慎顯眼的淺紅,箭身上刻著小小的“汐”字,確實是夏太尉給夏錦汐特製的箭羽無疑。

  桃灼笑了笑,將三根箭矢拔出來之後,又小心地在兔子身上摸索起來。

  摸索了一陣之後,他的手指微微一頓,疑惑地抬起頭來。

  他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陶夭夭,再看一眼雲淡風輕的洛雲錫,卻見洛雲錫微微扯了扯嘴角。

  桃灼心下了然,將兔子放下之後,他又在野雞身上摸索了片刻,最終輕笑出聲。

  “桃哥哥,你笑什麽?你認得我的箭的!”夏錦汐咬著嘴唇跺了跺腳。

  桃灼將手裏的野雞放在地上,對著夏錦汐笑了笑:“箭矢的確是你的箭矢沒錯,但是讓它們致命的,卻不是你的箭。”

  夏錦汐一愣,臉上有些不服氣。

  桃灼笑了笑,又彎腰從地上撿起了那隻兔子,指著兔子心髒處給夏錦汐看:“錦汐,你摸摸這裏。”

  夏錦汐疑惑地伸出手去,在桃灼所指的地方小心地摸了摸,先是“咦”了一聲,然後又將兔子拎到眼前仔細看了看,這才疑惑地抬起頭來。

  “桃哥哥,這裏麵為何會有根針?”

  桃灼低低地笑了兩聲:“這就要問問洛世子,和陶兄弟了。”

  夏錦汐皺了皺眉頭:“你是說,這根針是陶季射進去的?可是,我們三個一直在一起,我並未見他出手,一直在旁邊看熱鬧了。”

  夏錦汐越想越奇怪,又說:“依陶季站的位置,除非是弓弩的力道才能達到那麽遠的距離,可是爹爹我參觀過禁軍所用的弓弩,那弩箭可比這大多了!”

  桃灼輕笑:“素聞月夕閣多能工巧匠,能製造出全天下最厲害的武器,朝廷曾數次下旨招安都無功而返。

  經月夕閣之手出來的兵器價值連城,普通人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若是我猜的沒錯……”

  他看了一眼陶季,話卻是對著洛雲錫說的:“野兔身上這處致命傷,應該出自月夕閣頂尖高手所製的‘破雲針’吧?

  亦安兄能將這麽珍貴的‘破雲針’送與陶兄弟,看來他對陶兄弟,果然是與眾不同。”

  被桃灼一語道破之後,陶夭夭幹笑了兩聲,她伸手摸了摸荷包裏的“破雲針”,謙虛地低下了頭:“這是世子對我的厚愛,我一定好好表現,絕不辜負世子的一片心意!”

  洛雲錫曾經告訴過她,這“破雲針”整個九淵不超過三把,她原還不信,但現在聽桃灼這麽一說,這件事許是真的。

  這樣想著,她看向洛雲錫的目光,就多了一絲和善。

  這個洛雲錫,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討厭嘛!竟然舍得將這麽厲害的武器送給了她。

  這個念頭剛剛在心頭湧起,陶夭夭臉上的笑還沒完全綻開,忽然聽到許久不曾不說的洛雲錫開了口。

  “我身邊的人,本事都不弱,根本無需上等兵刃傍身,他是個例外,太弱了,不給個厲害點的兵器傍身,實在有些拿不出手。”

  洛雲錫的話就像一陣驚雷,陶夭夭被劈得外焦裏嫩,她恨恨然地握緊了荷包裏的破雲針,剛剛對洛雲錫升起的一絲絲好感瞬間蕩然無存。

  桃灼“哈哈”笑了兩聲,看了一眼陶夭夭放在荷包上的手,又說:“‘破雲針’雖然小巧,威力卻不容小覷,我對‘破雲針’也早有耳聞,卻一直無緣得見,不知陶兄弟可否拿出來讓我見識一番?”

  陶夭夭抬頭看了洛雲錫一眼,見洛雲錫微微點了點頭,才眉開眼笑地解開了荷包上的扣子。

  她打開荷包的蓋子,將裏麵的破雲針小心地拿出來放在了桌上,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小心點兒,可別給我弄壞了,你剛才說這東西價值連城,我可賠不起。”

  桃灼被陶夭夭小心翼翼的神色逗笑了,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破雲針,回頭對夏錦汐說道:“去看一眼吧,這才是讓野兔和野雞死亡的致命傷,小心些,別給陶兄弟弄壞了。”

  早就待在一旁躍躍欲試的夏錦汐聞言眼前一亮,慌忙上前雙手捧起了破雲針。

  她將破雲針在手掌心裏翻來覆去地把玩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回了桌上:“果然是好東西,看來這次比試,我學狗叫是學定了。”

  語氣雖然惋惜,卻沒有一絲想要賴賬的意思。

  陶夭夭上前將破雲針又重新收了回去,對著夏錦汐笑了笑:“我有好兵器,你有好箭法,最後誰勝誰負還說不準呢,沒準兒學狗叫的是我呢?”

  夏錦汐性子爽快,不扭捏,她喜歡。

  “也是!我的箭法是爹爹親傳的,我就不信比不過你!”夏錦汐瞬間又恢複了鬥誌。

  “亦安兄認識天機閣的人?”桃灼忽然對著洛雲錫開口。

  洛雲錫眼神微閃,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我跟月夕閣的淵源,說起來還得感謝莫穀主。”

  被點到名的沈玉楓一愣,不明所以地瞪了洛雲錫一眼。

  感謝我做什麽?

  你是月夕閣的閣主,跟我有什麽關係?

  而且,這麽寶貝的兵器,你連我都不送,卻送給了一個小廚子,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竟然還想讓我幫你圓謊?

  洛雲錫再笑:“據說當年莫穀主出穀遠遊,無意中救過月夕閣閣主的性命,月夕閣閣主便將這破雲針送與了莫穀主。

  誰料莫穀主胸懷天下蒼生,不肯將這破雲針私藏,所以便輾轉又送給了父王。

  父王將這破雲針交給軍器局的人研究,製造出了一批射程極遠的箭弩,憑借這批箭弩,大破天晟敵軍,所以,破敵一事,莫穀主功不可沒!”

  聽著洛雲錫的話,沈玉楓臉上的神色由憤恨轉向疑惑,又從疑惑轉向自豪,最終沾沾自喜地拍了拍胸膛,接了這個原本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功勞:

  “那是!本穀主我也是心懷天下之人!區區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

  桃灼輕笑了兩聲:“沒想到莫穀主跟‘破雲針’還有這淵源,在下佩服,佩服!”

  看到桃灼眼底的那一絲玩味,沈玉楓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個誰,小廚子,你不是要給我們露一手嗎?烤架我都已經支好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看了一眼地上的兩隻野兔,陶夭夭有些抗拒地後退了一步:“不不不,莫穀主,您可能沒能理解我剛才說那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隻管掌勺,剖屍剝皮這種事,我不幹。”

  野雞倒是可以拿來做叫花雞,但是兔子不行,她暈血,看不得血色,更聞不得血腥。

  “祁風進山探路了,這裏就你一個下人,你不幹誰幹?趕緊的,本穀主肚子都餓了!”沈玉楓摸了摸餓得癟癟的肚皮嚷道。

  “我是下人不假,但是我隻負責伺候世子,別人隻是順道。”陶夭夭白了沈玉楓一眼,想了想之後,伸手從左邊荷包裏翻出了一包東西來丟給沈玉楓。

  “我這裏有牛肉幹,送你吃兩顆,吃完了趕緊去處理幹淨了,我先去做叫花雞了。”

  說著,陶夭夭拎著地上的三隻野雞出了門,沈玉楓抬頭看了一眼剩餘的幾人,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拎著兔子出了門。

  看著陶夭夭俯身鑽出簾外的背影,洛雲錫微微皺了皺眉頭。

  不知怎的,他忽然覺得,剛才陶季的那個動作,像極了一個人。

  尤其是腰間那兩個大大的荷包,還有隨手從荷包裏摸東西拿出來吃的模樣。

  對,還有牙尖嘴利的性格,和那一雙熠熠發光的眼睛。

  隻不過,那個人是個鄉下丫頭,這二人性別不同,長相……那丫頭似乎也比這個陶季要圓潤一些。

  洛雲錫伸手捏了捏眉心,自己這是怎麽了?

  竟然將兩個毫不相幹的人想象在了一起,那丫頭偷走了自己的龍紋玉佩,至今下落不明……

  想著想著,洛雲錫的腦殼便開始疼了起來。

  中午的一頓飯吃得很簡單,陶夭夭烤了兔肉,做了叫花雞,幾個人圍坐成一圈,配著從柳映那裏搬來的兩壇酒,吃得很是盡興。

  唯一有些掃興的是,吃完午飯正準備收拾收拾進山的時候,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大哥,大部分的人都已經進了山,三哥將我趕了過來,那些小姐們也不願意跟我一起,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

  不速之客是定遠侯府的桃依依,說實在話,陶夭夭是真的不喜歡這個人,表麵上看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暗地裏卻一肚子懷水。

  隻可惜她不是主人,決定不了桃依依的去留。

  桃灼皺了皺眉頭,抬頭看了洛雲錫一眼。

  洛雲錫打量了桃依依片刻,最後意有所指地說道:“我倒是無所謂,隻是桃兄怕是要受累了。”

  桃灼無奈地笑了笑,上下打量了桃依依片刻之後,他說:“這次父親答應讓你跟我上山,你就要記住,在外麵一定要聽我的吩咐。

  積雲山山高林密,進山就得做好吃苦的準備,好在積雲山外圍的野味也不少,你跟錦汐就在外麵過過手癮即可,等夏大人送錦汐下山的時候,你就跟著一起下山吧。”

  聽到桃灼答應帶著她一起同行,桃依依慌忙點頭:“大哥放心,我一定聽你的話,絕不給你添亂。”

  桃灼“嗯”了一聲,又說:“正好,這裏就錦汐一個姑娘家,有你在,她也能有個伴。”

  原來大哥留下她是為了給夏姑娘作伴。

  桃依依臉上的笑微微僵了僵,慌忙又跟洛雲錫和夏錦汐見禮。

  一眾人收拾完畢之後,恰好祁風外出探路也趕了回來,眾人便帶了些必備用品出發進了山。

  陶夭夭依舊是將自己腰間兩個大荷包裝得鼓鼓囊囊,背上還背了一個大包袱,裏麵是一件狐裘大氅,臨行時陳忠讓她給洛雲錫帶上的。

  這包袱她原想留在山腳行宮裏,後來見長公主對洛雲錫的寒毒那麽重視,所以便又隨身帶了過來。

  至於弓箭,她有破雲針傍身,倒不像其他人一樣背著箭筒。

  相對於地處九淵西南的川澤國來說,九淵民風相對開放,女子善騎射的也不少,所以當桃依依和夏錦汐都換上騎裝之後,反而比女兒裝的時候更精神了些,顯得英姿颯爽。

  碰巧二人又都是第一次進山狩獵,而桃依依又有意討好夏錦汐,所以這一路上氣氛倒是非常融洽。

  當然,若是忽略掉陶夭夭和沈玉楓時不時鬥上幾句嘴的話。

  越往上走,山路越是崎嶇,山上的植被也變得更加繁茂起來。

  山上有其他人踩出來的道路,為了能獵到稀罕獵物,桃灼和洛雲錫商量了一下,決定另辟蹊徑,便選了一條最陡峭的山路。

  山路崎嶇陡峭,越往上走便不能並排而行了,祁風持著短劍在最前方開路,洛雲錫走在祁風後麵,再往後依次是陶夭夭,夏錦汐和桃依依,至於桃灼和沈玉楓,自然是留在了最後方,防止夏錦汐和桃依依不小心踩空滑落。

  走著走著,最前麵的祁風忽然停住了腳步。

  “公子別動,有動靜。”祁風伸開雙臂攔住了身後的人,眼睛盯緊了前方必經之路的一片灌木叢。

  陶夭夭自然也停住了腳步,她也聽到了一陣不同尋常的“莎莎”聲,類似於蛇類動物爬行的聲音。

  她彎下腰,從洛雲錫的右側朝前方看了過去。

  隨著那陣“莎莎”聲的越來越近,陶夭夭看到了一條棕灰色的蛇,兩米多長,孩童手臂般粗細,正蜿蜒著從右前方緩緩地朝著眾人爬過來。

  陶夭夭從洛雲錫身後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讓開一些。

  洛雲錫微微回頭,對上的是陶夭夭興致勃勃的眼。

  等等——興致勃勃?

  洛雲錫黑了黑臉,往一旁撤了撤身子,讓開了陶夭夭的路。

  陶夭夭對著身後的夏錦汐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小心地繞過洛雲錫,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她走近了一些,當看到那條蛇眼後的那兩條明顯的黑色斑紋的時候,便徹底鬆了一口氣。

  “別出聲,不用害怕,這是黑眉錦蛇,無毒的,我去將它捉來。”陶夭夭一邊跟眾人囑咐,一邊挽起了袖子走上前去,又小心地繞到了那條蛇的側麵。

  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朝著那條蛇伸出手去,然而——

  就在她的手眼看就要夠到那條蛇的蛇頭之時,忽然聽到“啊”的一聲尖叫,桃依依尖叫著逃到了桃灼的身邊。

  “大哥,有蛇!有蛇啊!——”

  “真該死!”陶夭夭暗罵了一聲娘,那條黑眉錦蛇在聽到尖叫聲之後瞬間警惕起來,蛇頭高高地昂起,朝著大喊大叫的陶夭夭吐著信子,眼看就要撲上來。

  “閉嘴!”陶夭夭對著桃依依冷聲嗬斥了一聲,惋惜地歎了一口氣。

  看來今日想要活捉這條黑眉錦蛇是不可能的了。

  “大哥!大哥你快將蛇趕走啊!我害怕!”桃依依絲絲死死地抓緊了桃灼的袖子不肯放開,口中依舊大喊大叫。

  而那條黑眉錦蛇果然“不孚眾望”地朝著桃依依撲了過來。

  千鈞一發時刻,桃灼狠狠甩開桃依依的拉扯,右手一抬,劍已出鞘。

  寶劍一起一落之間,那條蛇已經從中間斷開了兩截,蛇頭部分碰巧甩在了桃依依的腳下,依舊長著大口蠕動著。

  “啊!——”桃依依發出更加尖利的一聲尖叫,又驚又怕地遠遠地跳了開去,還好巧不巧地被地上蔓延的藤蔓絆了一下,狠狠地摔在了陶夭夭腳下。

  “桃小姐,你是不是傻?”看著斷成兩截的蛇,陶夭夭心疼地歎了一口氣。

  想要帶回去馴養是不可能的了,想要完整的蛇皮也是不可能的了,如今看來,也就隻有退而求其次飽一飽口腹之欲了。

  “桃小姐,你不知道蛇是不能受驚嚇的嗎?好好的一條蛇就因為你的大吼大叫被分了屍,你不是還想進山嗎?連蛇都怕還打什麽獵?趁早下山得了!”

  陶夭夭心情不好,所以對這桃依依說話便很不客氣。

  她放下剛才卷起來的衣袖又退回了洛雲錫身邊,有些悶悶地開口:“誰帶了袋子了?蛇肉羹是吃不上了,烤蛇肉倒是可以,事先說好了,我隻負責烤,不負責處理的。”

  “嘔——”陶夭夭的話音落下,桃依依就原地幹嘔了起來。

  她聽到了什麽?

  這個叫陶季的小子竟然想吃蛇肉?

  太惡心了!

  還有,他不過一個下人而已,竟然還敢對著她這個定遠侯府的小姐大呼小叫!大哥竟然也由著他凶自己?

  桃依依對著陶夭夭投去了憎恨的一眼,那一眼不偏不倚正好被桃灼看了個正著。

  “你剛才想做什麽呢?”洛雲錫對著陶夭夭開口,問出了桃灼正要開口詢問的話。

  陶夭夭摸了摸鼻子:“那個,我要說我想抓條蛇帶回去玩玩,你們信嗎?”

  “玩蛇?”夏錦汐古怪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倒沒有被那條黑眉錦蛇嚇到,但是看蛇身的眼神也有些閃躲。

  “你確定你要養蛇?蛇跟那些阿貓阿狗的可不一樣,它們可是冷血動物!”夏錦汐說道。

  “也是,這黑眉錦蛇太大了,不好馴養了,回頭有機會我弄條小的,從小養的話,應該差不多。”陶夭夭自言自語,眾人都是一副看怪物似的眼神看著她。

  唯獨洛雲錫和桃灼二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蛇肉可是好東西,除了肉,蛇膽還能入藥呢,可不能白白浪費了。”沈玉楓一邊說,一邊彎下腰去,將地上的兩截蛇身撿起來丟進自己背後背著的竹簍裏麵。

  “你還要跟著一起上山嗎?若是想下山,我這就送你回去。”看著洛雲錫幾人走遠,桃灼到了桃依依身邊,帶著些不悅。

  桃依依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她低頭整了整因為跌倒而弄皺的衣衫,輕輕地點了點頭:“對不起大哥,我不會再大吵大叫了,你們帶上我吧。”

  若是回去,她一定會被那些官家小姐嘲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