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看向這邊，所有人也都聽到了這一聲。

  ——許旖旎在向沈璃道歉。

  雖然她言辭模糊，又說錯信人言，又說誤會，到底也沒有把當初那些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但這一聲“對不起”，已經足夠了。

  這意味著，她默認了顧三爺之前的說法。

  她認下了那些黑料爆出是她的主意，認下了那鋪天蓋地湧向沈璃的辱罵和指責有她的推波助瀾，認下了前前後後，她就是做了那些事兒！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做了什麽，都有痕跡，有些消息靈通的，也能隱約猜到那些事兒可能是許旖旎做的。

  但那終究隻是猜測。

  而現在不一樣，她當眾承認了！

  那麽從此之後，這便是會成為她永遠無法抹去的汙點！

  所有人也都會清清楚楚的記得，這一天晚上，她當著無數人的麵，和沈璃說了這句“對不起”！

  許旖旎自己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那一番話她說的艱難無比，每念出一個字，她都覺得是在自扇嘴巴，一下又一下，響亮至極！

  可偏偏，她不得不說，她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等說出最後一個字，許旖旎隻感覺整個人都脫力了，由內而外的虛弱感從身體各處湧上，令她疲憊不堪。

  她現在連動一動手指都難。

  顧聽雲對她這番表現不是特別滿意，不過既然道歉了，他這人向來溫厚，便也懶得多追究了。

  “糖糖，你覺得呢？”

  沈璃看著許旖旎，笑了笑。

  “既然是誤會，說開了就好了。再說我看許小姐是誠心道歉，這次又專程來了港城道賀，情誼實在難得。所以——過去的事兒就過去吧。”

  她說著，主動遞過去一杯香檳：

  “許小姐，今晚玩的開心啊。”

  ......

  許旖旎死死盯著那杯香檳，沒有說話。

  玩兒的開心？

  她沈璃今天晚上才是最開心的吧？

  她怎麽好說出這句話來的！

  可是，如果不接，這事兒就還是沒法收場。

  她連“對不起”都硬著頭皮說了，這最後——

  忍了又忍，她才道：

  “我這兩天有點感冒，吃了頭孢，這酒怕是不能喝。”

  沈璃喊了她一聲，笑道：

  “許小姐不喜歡這個的話，可以換別的。”

  說著，她將那杯香檳放下，又從旁邊取了一杯橙汁。

  這次許旖旎再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僵硬無比的抬起胳膊，接下了那一杯橙汁，抿了一口。

  橙汁是什麽味道，她完全沒有感受到，隻覺得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管而下，寒意幾乎侵蝕五髒六腑。

  她緊緊捏著杯子，指節青白。

  今天晚上，真是夠了！

  她將杯子放下，道：

  “我明天還有別的安排，今晚就先告辭了。”

  這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沈璃笑著頷首：

  “我派人去送許小姐。”

  許旖旎剛想說不用，又想起這是在月牙島，想要進出，無論過江還是過橋，都得經顧家的同意。

  她隻好強行咽下那口氣，硬聲道：

  “......那就多謝了。”

  說完，她再不猶豫，轉身離開。

  沈璃衝著旁邊一位侍者交代了句，後者便很快跟了過去。

  許旖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宴會大廳之外。

  不過今天這場好戲，顯然是讓她出夠了風頭，哪怕她自己走了，餘下眾人也還在興頭之上，津津樂道。

  不用想也知道，今晚在這裏發生的一切，很快就會傳開。用不了多久，連京圈的那些人，也都會知曉了。

  這真是把一張臉麵在港城丟的徹徹底底。

  .......

  “哎，三叔，您這可真是絕了啊。”顧思洋走了過來，笑嘻嘻道，“許大小姐怎麽說也是表妹的朋友，您這可是有點欺負人了昂。”

  顧聽雲看了他一眼：

  “思洋，你說這話的時候，要是能把臉上的笑容收一收，會更可信的。”

  顧思洋摸了摸臉。

  “有這麽明顯？”

  “再說，我隻是出於好心，想要緩和一下她們之間的關係，談何欺負？”

  顧聽雲笑道。

  顧思洋心裏“嘖”了聲。

  外人都傳，顧家這幾位爺，脾氣最暴，最難招惹的就是二爺顧聽川。

  但其實他這位三叔，可也沒比二叔好說話到哪兒去。

  顧聽雲看起來總是脾氣很好的樣子，可實際上接觸過才會知道，他要是動氣火來，也是個絕對危險的人物。

  今晚這事兒，可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顧思洋琢磨著，那位嬌貴的許大小姐，以後都不會再想來港城了。

  沈璃看向顧聽雲：

  “謝謝三舅舅。”

  顧聽雲笑道：

  “謝什麽？”

  沈璃頓了頓，輕聲道：

  “其實您之前已經幫過我了，這次......”

  說起來，許旖旎是對她耍了幾次手段，但她次次都討回了，整體算起來，她並沒有怎麽吃虧。

  所以她沒想到，顧聽雲今天晚上竟是專門將許旖旎請來，重新清賬了。

  聽到這話，顧聽雲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之前是之前，以後是以後。”

  之前是因為，他把她當一個有幾分緣分，喜歡且親近的晚輩，才出手幫忙。

  可是以後，她是茵茵的女兒，是顧家的孩子。

  這當然是不一樣的。

  回想起她當初受的委屈，他隻覺得那時候做的不夠，太不夠。

  沈璃心底似有什麽湧了上來，酸甜且充盈。

  她輕吸口氣，眨了眨眼，笑著道：

  “您放心，當時有您和二哥，我沒有受委屈的。”

  顧聽雲看了陸淮與一眼。

  這倒......也是。

  不過陸淮與是陸淮與，顧家是顧家，還是得分開算的。

  顧思洋拿了一塊半熟芝士，目光在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陸淮與身上。

  他忽而想到了什麽，眼底迸發出明亮至極的光彩。

  陸淮與似有所覺，眼簾微抬，看了過來。

  短暫的對視後，顧思洋難掩興奮，伸出一隻手：

  “陸二少，咱們重新認識一下吧！”

  陸淮與挑了挑眉，旋即配合的伸出手。

  顧思洋歡喜的不得了：

  “我是沈璃的表哥顧思洋，你可以跟她一樣，喊我表——”

  嗷！

  他的手！

  陸淮與微微笑道：

  “顧小少爺，怎麽了？我該喊你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