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一敗塗地
作者:半夏微醺      更新:2022-01-17 13:33      字數:2075
  “可是……”

  “哪來那麽多可是?!”燕肅虎著臉嗬斥。

  燕淵幾人離開後,陣法仍在繼續,麻衣道人盤膝而坐守在一旁,也不去理會邊上的燕西樓。

  燕西樓怔怔地望著麵前被陣法包圍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好似遠在天邊無法靠近……

  聿叔罵的不錯,自己每一次的優柔寡斷、猶豫不決,都在將她從自己身邊推開。

  什麽尊重她的選擇,什麽故作瀟灑的放手,不管他麵上偽裝得多深明大義、說了多少冠冕堂皇的場麵話,這些東西騙得過旁人卻騙不過自己,打從心底裏,他便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甚至,他從未想過放她離開。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他太清楚汣兒的性子了,倘若自己真的一意孤行地將她強行留下,那麽便是二人間僅有的那幾分情誼也將不複存在,往後餘生,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便隻有無窮無盡的恨了。

  走到這一步,與其說是自己尊重她的選擇,倒不如說是因為害怕她會怨恨自己而做出的妥協,當然,還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僥幸。

  然而直到這一刻,他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比起她的怨恨,自己更害怕她的離開……

  是,他後悔了。

  卻也僅僅是後悔而已。

  如果時間可以倒回,他定然不會往北翟走這一遭,但,如果汣兒執意要走,他仍是無法阻止……

  因為自始至終,他都做不到枉顧她的心意。

  他就像個孤注一擲的賭徒,明知結果可能不盡如人意,卻仍是不肯死心地抱有一絲幻想,幻想自己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幻想她會顧念著彼此相識以來的那點情分,顧念著兩個孩子而留下。

  從信心十足到小心翼翼,這場豪賭他輸得一敗塗地。

  當真是可笑又可悲。

  歸根結底,是他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他看得出來,她對自己並非全然無情,隻是這份情被她控製得太好,從不外露半分,或許,連她自己都瞞過了。

  這樣一份全然被理智掌控的感情,遠不足以讓她放棄她原來的世界,更抵不過那個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時至今日,他才算是看清了這一點。又或許,他早有預感,隻是一直不肯死心罷了。

  青汣,青汣……

  燕西樓跌坐在冰冷冷的地磚上,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這個在自己心頭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名字,心痛如絞。

  門外日頭漸漸升起,冬日裏和煦的陽光照進祠堂,明亮得有些刺目。

  整個祠堂靜得仿佛一潭死水,而那玲瓏陣中的銀鈴聲便如同晨鍾暮鼓一般,聲聲催人醒。

  陽光照進祠堂,落在男子背上,古樸的地磚上留下一道蕭索的光影,煢煢孑立,無端落寞。

  他放任自己沉浸在靜默的深淵裏,那雙漂亮的鳳眸裏寫滿了黯然傷情,再不複往日瀲灩光彩。

  青褐色的地磚上孤零零地躺著一枚血玉,燕西樓的眼睛被雪灼傷,看不太真切,卻隱約瞧出幾分熟悉來。

  他緩緩將血玉拾起,輕輕摩挲著,眼角流露出一抹溫柔的懷念——

  這是他們初識時自己用來答謝她救命之恩的謝禮。

  當時隻想著留個信物,卻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前腳剛走,她後腳離開薊州時便將這血玉給當了,區區五萬兩銀子,當真是無情得很!

  後來還是魏乘恰好去到那家當鋪,認出了這血玉,這才將其贖了回來。

  再往後,便是二人的大婚之夜,自己親手把這枚獨屬於英國公世子妃的血玉交到了她手上。

  往昔之事仍然曆曆在目,一轉眼卻已物是人非。

  從前覺得她性子冷清,而這血玉的顏色鮮亮熾熱,又天然觸手生溫,配她再合適不過,如今冷眼瞧著,隻覺那紅色刺目傷神……

  他閉了閉眼睛,用力地攥緊掌心,血玉明明就躺在他手中,卻已然感受不到它一分一毫的溫度,隻覺冰冷入骨。

  銀鈴聲漸漸弱了下來,那層包裹著青汣的光圈一點點淡去,青汣的身體慢慢落下,封焰鏡也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汣兒!”燕西樓急忙上前接住她,一聲又一聲地喚著她的名字,“汣兒,汣兒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麻衣道人睜開眸子瞧了瞧外頭的陽光,掐指一算,末了若有似無地歎了一句:“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世間萬物,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強求不來,強求不來啊!”

  燕西樓眸光顫了顫,艱難地看向他,問:“道長,汣兒她……”

  “玲瓏陣已閉,貧道也該走了!”說完,麻衣道人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從腰間取下酒葫蘆飲了一口,笑著出門而去。

  “道長留步,”燕西樓突然叫住了他,像是懷著最後一絲希冀般地問:“敢問道長,汣兒可還有機會再回來?”

  麻衣道人隻笑了笑,沒有轉身:“玲瓏陣雖有扭轉時空之力,卻也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有這樣千載難逢的際遇,一而再,再而三地穿梭於異世之間。”

  “小子,你當這是你們家後花園,可由得你隨便逛嗎?”

  說完便不再理會身後的燕西樓,喝著酒哼著小曲兒,神神叨叨地走了。

  從祠堂出來後,青汣便一直處在昏迷中,不管怎麽喚,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燕西樓請了無數醫術高明的大夫前來,卻都說不出一二。

  最後一位大夫診完脈,又是扼腕歎息,又是連連稱奇:“這位姑娘脈象平穩,無病無痛,亦不曾中毒,似乎……就隻是單純的昏睡。請恕老朽醫術有限,實在瞧不出什麽端倪。”

  三日了。

  這短短三日內,燕西樓已經聽了不知多少遍這樣類似的說辭,從煎熬到麻木,仿佛鈍刀子割肉一般,疼痛不斷累積。

  他一動不動地握著青汣的手,即便形容疲倦,目光卻始終不曾離開半刻。

  旁邊的燕淵見狀也隻能無聲地歎了口氣,朝習凜使了個眼色:“送這位大夫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