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何慕周也是被人算計的？”

  皇上到底是皇上，短暫的憤怒之後，很快便又冷靜了下來, 聽到戚妄所說的話之後，他沉吟了片刻，緩緩地坐在了龍椅上。

  “何慕周那混小子朕也聽過, 他就是個混世大魔王，都城裏有名的紈絝子弟，是各家教育子弟的反麵教材, 何誌成是個好的，但是生的這個孩子卻半點兒沒繼承他學識和品性，生生地被養成了一個紈絝子弟。”

  何誌成膝下有六個孩子，前頭五個都是女兒, 何慕周是他最小的兒子, 何誌成在四十歲的時候才有了何慕周這個小子，原本以為自己要絕後了, 卻沒想到還能在這麽大年紀得一個兒子，何誌成對這個兒子自然是寵愛異常。

  中年得子, 何誌成自然舍不得給這個孩子太大的壓力，加上妻子毫無底線的溺愛, 哪裏能養出來什麽好孩子來？

  原來何慕周年紀還小的時候, 何誌成舍不得管教他，等到他年紀大了一些後, 這性子便徹底定了下來，又哪裏能改的過來？何誌成打也打過, 罵也罵過, 可是何慕周依舊我行我素, 始終不願意改正，反而變本加厲地開始作妖，年紀不大，卻是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滿京城的紈絝子弟裏麵，數他鬧得最凶，就連皇上對他的紈絝之名都有所耳聞。

  然而皇上怎麽也沒有想到，這麽一個被他認為是廢物，還替何誌成可惜過的紈絝子弟，居然對自己的寶貝女兒下了手，那麽一個廢物，他怎麽敢！他怎麽有膽子對自己的女兒下下手？就那麽死了簡直是便宜了他，若是他還活著，皇上定然會將他千刀萬剮。

  雖然皇上這人自私冷血了一些，除了戚妄之外，他對其他的人都沒有付出過信任，就連跟他同床共枕了三十多年的皇後也未曾得到過他的半點信任，然而對自己這個女兒，皇上還是有些慈父心腸的，剛剛若不是戚妄攔著，他已經把何誌成給找來，狠狠地訓斥一番了。

  不過戚妄所說的話也有道理。

  何慕周就是一個紈絝子弟，平日裏吃喝嫖賭樣樣精神通，從小到大他在都城裏麵招貓惹狗的事情也做了不少，但是許是因為何誌成勒令得緊，雖然何慕周紈絝了一些，但是卻並沒有闖出來什麽大禍，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他自己還還是一清二楚的。

  試圖侮辱皇家公主這件事情，就算給何慕周十個膽子，他自己也不敢去做這件事情的，定然是有人在背後攛掇他，讓他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才做出這種事情來。

  而且更為關鍵的一點是，何慕周一個人是完成不了這件事情的，畢竟他是外男，也又是那樣的身份地位，憑著他自己的能力是絕對靠近不了洛河公主的，這其中更需要其他人的配合。

  像是何慕周這種蠢貨的腦子哪裏能想得到要收買康寧郡主身邊的人，然後給洛河公主下藥，之後再利用時間完成他的齷齪算計？

  這樣子環環相扣的計謀不是何慕周這樣子的人能想得出來的，他隻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罷了。

  至於這件事情是不是何誌成在背後做的，皇上覺得可能性並不大，何誌成的性子皇上還是了解的，他是皇上登基那一年，開恩科後考上的新科狀元，皇上看著他一路從個小小翰林走到了吏部尚書的位置，從一個白身到朝中二品大員，何誌成花費了將近四十年的時間，他為朝廷辦了不少的實事兒，是個難得的忠臣。

  隨著皇帝的年紀漸漸大了，再加上他一直都沒有立下太子，朝中的臣子也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據皇上所知，朝中已經有不少的臣子選擇戰隊了，但是何誌成卻一直堅定不移地保持中立，誰的隊伍都沒有站。

  像是他這樣子的臣子，皇上不相信他會讓自己的孩子去做這種事情。

  “朕相信你的話，這件事情何誌成定然是不知情的，不過他就隻有何慕周這麽一個獨苗，現在何慕周被洛河給殺了，雖然他是罪有應得，但是何誌成如何想，朕無法預料。”

  聽到皇上所說的話，戚妄神情一動，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來。

  背後之人的用心險惡可見一斑，想必何慕周這個人也是對方精挑細選出來的，愚蠢又好利用，就算謀算沒有成功，也能狠狠地給何誌成捅上一刀。

  何誌成是皇上所信任的臣子，而何慕周因為欺辱公主被殺死，何誌成自然是不敢埋怨皇上的，但是皇上對何誌成卻定然不會像是過去那樣子是信任了，隻要皇上不再相信何慕周，他們就有了可以算計利用的空間，在原劇情之中，何誌成不就是因為營私舞弊的案子倒台了嗎？

  幕後之人對皇上的性子把握的十分精準，一旦皇上存了疑心之後，手段便會淩厲許多，而在原劇情之中，對方顯然達到了目的，何誌成倒台之後，周哲允頂替了何誌成的位置，成了吏部尚書。

  吏部是朝中重要的部門，管轄著官員的升遷考核人滿調動的等等，吏部尚書是吏部的一把手，官員的升遷考核，底下一些官員的升遷考核，甚至不需要通過皇上，吏部尚書自己就可以做決斷。

  幕後之人將自己的人拱上了吏部尚書的位置，便能將自己手下的一撥人給安排到重要的位置上，當然，他們所占據的位置可能不是至關重要的，但絕對是能在至關重要的人沒了，他們立即就能接班的位置上，就比如說周哲允這樣子的，站了吏部尚書的位置，他們能安排無數個周哲允出來。

  原本的信王行事實在是太消極了一些，從邊境回來之後，他說不管閑事兒就真的不管閑事兒，哪怕還掌著兵權，也隻是當一個不問世事的佛係王爺，他消極怠工，這也就導致了戚妄在很多事情上的消息比較滯後，信王真的就隻給了一個大體的拚圖出來，這些細小之處還需要戚妄一個個地填上去才成，他歎了一口氣，抬起手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臉上露出了一些鬱鬱之色來。

  皇上看到戚妄這個樣子，關切地開口問道：“懷安，你沒事兒吧？你是不是想到些什麽？又或者對這些幕後黑手有些眉目，你不用跟朕客氣，有什麽話你盡管說就是了，朕不會怪你的。”

  戚妄搖了搖頭，開口說道：“皇兄，這件事情臣弟所知道的也不多，畢竟臣弟隻是在園子裏麵碰到洛河，順便將她帶走了而已，其他的事情是長姐審問出來的，臣弟隻是根據她的審問推測出來這些東西，具體的內容還需要皇兄派人去查，將那幕後黑手給找出來才成。”

  戚妄回答的滴水不漏，並沒有因為皇上對他的信任而事事冒頭，畢竟皇上的疑心很重，他不會因為皇上的信任而太過放縱，替皇上做決斷，用自己的想法去左右皇上的思想。

  看到戚妄這個樣子，皇上長歎了一口氣，跟著沉默了下去，許久之後，他方才緩緩開口說道：“懷安，自打從邊境回來，你好像變得跟過去不一樣了，你不喜歡跟朕說心事兒了，咱們兄弟之間的關係似乎生疏了許多，朕雖然是一國之君，但是朕也是你的兄長，有什麽事情你可以告訴朕，朕早就說過，在朕的麵前你不必拘謹。”

  戚妄朝著皇上行了一禮，極為認真地說道：“皇兄，臣弟明白。”

  高處不勝寒，在高位坐久了，皇上也會懷念曾經的兄弟感情，想要回到當初的相處模式，然而懷念歸懷念，如果戚妄當了真，跟皇帝真的變回了普通兄弟一樣的相處模式，那麽他距離死也就不遠了。

  皇上可以感慨，可以懷念過去，可以發自肺腑地跟他說想要回到過去，但是戚妄卻不能當把皇上的話當真。

  這也就難怪原來的信王不喜歡都城的這種氛圍，一直都想要回到邊境去，戚妄進入這個世界沒多長時間，他同樣也不喜歡這樣的氛圍。

  在這個世界裏，仿佛人人臉上都戴著麵具，即便是麵對的最親近的家人，臉上的麵具也拿不下來，真實的樣貌被掩蓋，多麵對的是虛假，久而久之，那虛假的麵具似乎也就成了誤以為的真實，這些虛假的麵具揭開後，下麵的也不會是原來的模樣，而是血肉模糊的臉，因為假麵已經跟血肉長在了一起，揭開之後，就隻能看到滿目瘡痍。

  戚妄在麵對著皇上的時候十分謹慎，回答問題的時候也是謹小慎微，說來說去也沒有說什麽建設性的東西，而皇上到最後似乎也看出來戚妄過於謹慎，知道他不會說出什麽有意義的東西後，也就沒有把戚妄強留下來。

  在戚妄準備離開禦書房的時候，皇上突然開口問了一個問題。

  “懷安，你說朕的年紀是不是已經大了，現在是不是該將皇儲立下來了？你也知道的，朝中的那些老頑固一直在讓朕立太子，朕拖了這麽多年，現在似乎也沒有辦法繼續拖下去了，你說朕是不是該立太子了？”

  這個問題太過敏感，立不立太子本就是皇上自己的選擇，皇上膝下有七個皇子，可選擇麵太大，究竟選擇誰，還是由他自己做主。

  在原劇情之中，皇上最終所選定的太子是四皇子戚建平，這個選擇其實是在信王的預料之中，雖然四皇子的母家勢力很大，若是四皇子登基，有極大的可能會造成外戚專權。

  但是皇上也信任四皇子，他覺得以四皇子的才學和人品，可以彈壓得住他的母家。

  “老四這孩子文武雙全，有帝王之才，而且他的性格看似強硬，其實還有溫柔的一麵，並非是那種心狠手辣之徒，若是他登基了，其他的幾個兄弟可以做個閑散王爺，雖然掌不了實權，但至少性命無憂，能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生。”

  原劇情之中，在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皇上也終於放下了自己的那些懷疑之心，用客觀公正的態度選擇出了他最中意的太子，那個他認為能繼承整個大燕國的人。

  皇上對信王顯然是極為信任的，他選出來的人選隻對信王說過，親手寫下的詔書也交給了信王，他覺得信王一定可以輔佐好四皇子，讓他安安穩穩地坐上皇位，自己這個最信任的弟弟一定會幫著他選定的帝王一起守衛著大燕的萬裏河山。

  然而皇上怎麽也沒有想到，他一直信任有加的信王竟然會在最後關頭選擇背叛了他，在他死去之後，將篡改了他的詔書，將皇位傳給了他最不看好的六皇子。

  一步錯步步錯，最終走向了一條不歸之路。

  在原劇情之中，皇上曾經問過信王幾次，想要知道他口中的太子人選，然而信王十分謹慎，從未告訴過皇上他的選擇，隻是讓皇上自己做決斷。

  現在換成了戚妄，他自然也像是信王一樣，讓皇上自己做選擇。

  原劇情之中皇上的繼位詔書顯然並不是在倉促之中寫下的，對於繼任的人選，皇上心中已經有數了，並不需要戚妄再多說些什麽。

  如若他說了四皇子這個人選，說不定皇上會心存懷疑，疑心病再次犯了，到時候反倒讓事情變得複雜了。

  “懷安，你也變得圓滑了。”

  皇上感慨了一聲，到底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揮了揮手示意戚妄出去，而戚妄也沒有在禦書房多做停留，行了禮之後便轉身離開了禦書房。

  戚妄從禦書房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半上午了，洛河公主已經被少安長公主帶到了皇後所在的坤寧宮，戚妄雖然對洛河公主有些擔心，但是後宮並不是他可以隨便出入的地方，略微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戚妄便準備直接離開皇宮。

  他進宮的時候並未帶伺候的人，出宮的時候也是孑然一身，然而走到一處僻靜地方的時候，一個長得白白淨淨的太監攔住了戚妄的去路。

  “王爺安好。”

  那個白白淨淨的小太監朝著戚妄行了一禮，然後抬起頭來，用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戚妄。

  戚妄：“……”

  這個小太監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眼熟，戚妄在記憶之中搜尋了一番，很快將他的身份找了出來，然而知道了他是誰之後，戚妄的臉色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王爺，奴才有要事稟告，王爺能否借一步說話？”

  那個小太監說完之後，看著戚妄的眼神變得更加殷切了起來，如果不是還記著規矩，他已經上前來扯戚妄的手了。

  此時已經是入了冬，接連下了兩場雪之後，溫度變得低了許多，人們都換上了厚重的冬衣，以此來抵禦寒冷，然而這個突然攔住他的小太監身上卻穿著的秋季的薄衣衫，他的腰上係著一指寬的腰帶，將他盈盈一握的腰肢給勾勒了出來。

  這個小太監的身材曲線極好，隻要眼睛沒瞎的，都能看出來小太監的身份，然而此時他就這麽大喇喇地擋在戚妄的麵前，可是不管是遠處朝著這邊兒看過來的侍衛，還是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去的宮人，卻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戚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跟著小太監去了僻靜的地方。

  那小太監帶著戚妄朝著前麵走了幾步，繞過幾棵樹之後，便到了一處僻靜的宮殿裏，等到了這裏之後，小太監便揭下了頭上的帽子，一頭如雲的黑發披散了下來，而他那張原本隻是秀麗的麵孔在頭發披散下來之後卻變得豔麗無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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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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