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謀
作者:夢廊雨      更新:2021-01-29 19:09      字數:5501
  洛河公主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流淌, 她仰頭看著戚妄,臉上布滿了濃濃的悲傷之意。

  “洛河好害怕……”

  小姑娘顯然還沒有從昨天遭遇的事情之中回過神來,此時陷入了巨大的恐懼情緒之中, 急需旁人的安慰,以此來撫慰她受傷的心靈。

  洛河公主到底是個年輕姑娘,而戚妄雖然是她的皇叔, 可是到底男女有別,並不好上前去安慰洛河公主,戚妄稍稍往後退了一步, 看向一旁站著的少安長公主,開口說道:“長姐,你能安慰一下洛河嗎?”

  聽到戚妄所說的話之後,少安長公主方才回過神來, 她拎起裙擺, 步履匆匆地走了過來,在洛河公主的床邊坐了下來。

  “洛河別怕, 姑姑在這裏,有姑姑陪著你, 沒有人能傷害你的。”

  因為害怕嚇到洛河公主,少安長公主也不敢去抱她, 而是朝著洛河公主張開了雙手, 等待著她到自己的懷中。

  “沒事兒了,洛河, 我和你姑姑都在這裏,沒有人能傷害到你, 別害怕。”

  戚妄溫柔的聲音傳入了洛河公主的耳中, 她原本惶恐不安的心慢慢地安定了下來, 看著少安長公主那慈祥的麵孔,她抽了抽鼻子,撲進了少安長公主的懷中。

  察覺到懷中的女孩渾身都控製不住地顫抖著,顯然已經恐懼到了極點,少安長公主更是心疼,她一下一下地拍著洛河公主的後背,安慰著這個被嚇壞了的小姑娘。

  眼下這種情形,戚妄也插不進去,他的目光在洛河公主和少安長公主的身上繞了一圈之後,他便悄悄地退了出去,交代手下的人將邵清清叫過來。

  邵清清所住的院子距離戚妄的主院並沒有多遠的距離,,手下人出去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帶著邵清清來到了主院之中。

  邵清清喜歡穿青色的衣服,此時她的身上穿著一件天青色的棉襖,下半身是同色的襖裙,腳上麵蹬著一雙厚厚的鹿皮靴子,踩在雪地上的時候,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來。

  許是因為做事兒方便,邵清清的頭發並未像是其他的姑娘一樣梳成繁複的發髻,她將一頭烏黑靚麗的頭發整個挽了起來,上麵用一根青玉簪子固定,整個人看起來少了幾分與女子的柔美,而多了幾分颯爽之意。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來,金燦燦的陽光從天空之中灑落下來,邵清清頭上簪著的那根玉簪子在陽光下閃爍著瑩瑩光芒。

  邵清清渾身上下穿著的衣服都不是什麽名貴的布料,隻是很普通的料子罷了,但是頭上所簪著的那根玉簪子看起來卻有些不大一樣,戚妄的目光在她的那枚簪子上流連了片刻,很快便又轉移到了邵清清的臉上。

  大約是怕香粉的味道影響了她的嗅覺,所以邵清清向來都不喜歡塗脂抹粉,她一直都是素麵朝天,此時一路過來,大約是因為走得快了的緣故,她的臉上染上了薄薄的紅暈,這便讓那張原本寡淡的麵孔多了幾分豔色。

  “王爺安好。”

  邵清清的規矩並不著怎麽樣——嚴格說起來,她根本就不知道麵對著這些皇親國戚該行什麽樣的禮,在邊境的時候信王並不注重這樣的禮儀,在軍中沒有人講究那些繁瑣的禮儀,大家行的禮都是一樣的,而到了都城之後,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信王也未曾讓人教過邵清清規矩和禮儀,因此她依舊照著從前跟在信王身邊時候的模樣,行的是抱拳禮。

  戚妄朝著邵清清點了點頭,也未曾在禮儀這方麵去過多的要求她。

  她今年也不過才二十四歲罷了,不過是因為那一份牽扯不斷的關係,所以才甘願舍棄邊境的生活,不遠千裏跟著信王來到都城,進入這個她未曾接觸,也不屬於她的世界之中。

  戚妄覺得,邵清清頭上的那根簪子應該是信王所贈,而像是青玉簪子這種東西,已經屬於比較私密的東西,哪裏能隨隨便便地贈與他人?

  不管是邵清清表現出來的態度,以及戚妄所察覺到的那些蛛絲馬跡,都證明了原來的那個信王給戚妄留下了一個不小大的深坑。

  然而明知道邵清清和信王之間可能有什麽感情糾葛,但是戚妄現在卻不得不做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渣男,不對邵清清流露出任何的感情來。

  “洛河公主已經醒過來了,你幫公主看一看,看看她的身體還有沒有什麽大礙。”

  邵清清原本看著戚妄的眼睛裏麵似乎有流光在閃耀著,然而聽到戚妄這公事公辦的聲音之後,她眼中的光芒瞬間暗淡了下去,整個人身上的鮮活氣似乎都少了許多。

  戚妄的心口處又開始隱隱作疼了起來,信王殘留在這具身體之中的感情似乎十分強烈,麵對著邵清清的時候,很容易就會失態。

  信王這種狀態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來他的情況不太對,可是如果信王和邵清清之間真的有很深的羈絆,那麽在原故事之中,他又怎麽會跟麗貴妃攪和在一起?最後因為舍不得麗貴妃的眼淚而扶持六皇子上位,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原本戚妄覺得信王已經將他所有的記憶全部都留下了,然而經過邵清清的事情之後,以及他現在所察覺到的那些違和之處,戚妄覺得信王給他留下的坑可能不止邵清清這裏的。

  這個世界還真是到處都是坑,坑坑不一樣,稍不注意,他就要被信王帶進坑裏去了。

  戚妄對自己所進入的任務世界的認知主要來源於原主的記憶,係統並不會給他頒布整個世界的背景,原主對世界和自己所經曆的事情了解多少,戚妄便知道得有多少,而其他那些原主不知道的東西還需要他自己自行探索。

  在之前的世界之中,戚妄也未曾遇到像是信王這麽坑的家夥,但是信王已經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係統進行過篩選之後,才讓他進入這個世界幫忙扭轉命運,就算知道信王給他挖了不少的坑,戚妄也要硬著頭皮走下去,完成係統頒布的任務。

  “跟我來吧。”

  在目前的這種情況下,自然是少說少錯,戚妄朝著邵清清點了點頭,轉身朝著房間裏麵走了過去,而邵清清看著戚妄那頎長的背影,眼神慢慢地暗淡了下來。

  她下意識的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插在頭發上的青玉簪子,想到當初那人為自己帶上簪子時候的畫麵,邵清清原本有些冷下去的心又重新變得火熱了起來。

  王爺是個內斂的人,當初在邊境的時候雖然並未明說,可是邵清清卻知道,王爺既然給了她青玉簪,又把她帶回都城,這便已經代表了王爺的態度。

  邵清清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她隻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罷了,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隻有自己的那一手醫術罷了,而王爺是天潢貴胄,又是大燕國的守護神,她跟王爺之間隔了天塹一般,哪怕她窮盡一生,可能都無法跨越這個天塹。

  但是王爺既然願意帶她回來,願意讓她住在王府之後,那麽她便願意試一試。

  王爺讓她相信他,讓她等著他,那麽她會繼續等下去的,直到王爺親口說不要她的那一天。

  這麽一會的工夫,邵清清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她抬步走上了台階,跟在戚妄的身後進入了房間之中。

  此時屋子裏的少安長公主已經哄好了洛河公主,剛剛還哭個不停的洛河公主慢慢地停止了哭聲,她趴在少安長公主的懷中,時不時地抽噎一下,但是情緒比起之前來說,已經好了許多。

  “長姐,我叫了清清過來,讓她給洛河診治一番。”

  昨天發生的事情少安長公主差不多已經忘記了,,然而當邵清清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少安長公主難免想起了昨天所發生的那一些不愉快,她的眉頭皺了皺,很難對邵清清產生好感。

  “懷安,你的府中就沒有其他的大夫了嗎?”

  戚妄似乎沒有聽懂少安長公主話語之中的未盡之語,他點了點頭,煞有介事地開口說道:“是啊,我的府中就隻有一個邵清清而已。”

  明明隻是一句普通的話語,可是落入邵清清的耳中之後,卻像是衍生出了其他的什麽含義來,邵清清臉上仍舊是一片清清冷冷的模樣來,但是耳朵卻不由得紅了起來。

  王爺說,他的府中就隻有一個她而已,這是不是代表著,自己在王爺心中的位置始終是特別的?

  雖然心中百轉千回,但是邵清清麵上仍舊一片風淡雲輕,除了耳朵微微發紅之外,看不出任何的不妥之處。

  少安長公主並不想因為這些瑣碎的小事情而跟戚妄起衝突,她的眉頭皺了皺,挑剔的目光落在了邵清清的臉上。

  昨天的時候因為心中裝了不少的事情,所以少安長公主並未正眼瞧過邵清清,今天她總算是留了幾分注意力在邵清清的臉上,當看到她那張寡淡無味的麵孔時,少安長公主原本不順的心氣慢慢地平緩過來。

  長相如此平庸普通,以戚妄的眼光,定然不會跟她有什麽牽扯的。

  邊境來的糙養著長大的女子,就如同荒野之中的雜草一般野蠻生產,哪裏比得上花園之中精雕玉琢出來的女子?

  在邊境那種地方,男多女少,僧多粥少,軍營裏待的時間長了,就算是母豬都能賽貂蟬,在那種地方,因為沒有人對比,邵清清或許還能拿得出手來,然而到了都城這樣子的地方,就算是伺候人的丫鬟都要比她出色許多,隻要戚妄沒眼瞎,就絕對看不上邵清清這種人。

  因為確認自己的弟弟不可能跟邵清清這種女人扯上什麽關係,少安長公主對邵清清的那些敵意,自然也就散去了,對待邵清清的時候也就像是對待一個普通的奴婢一樣。

  邵清清自然看不懂少安長公主的情緒變化,她朝著兩位公主行了一禮之後,方才上前替洛河公主診治。

  經過一夜的休養之後,洛河公主的身體已經恢複了一些,她身體裏的那些毒素已經清除幹淨了,不過外傷卻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才能好。

  “王爺,我需要為公主換藥。”

  幫著洛河公主檢查完了身體之後,邵清清直起身來,接著便轉頭看向了在不遠處站著的戚妄,一板一眼地將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說了出來。

  “你換就是了,不過換過藥後,洛河她能移動嗎?”

  邵清清說道:“公主雖然隻是皮外傷,但是腿上的兩處傷口都很深,如果可以不移動的話,最好不要隨便動彈,這對她的傷口恢複有幫助。”

  涉及到自己專業知識的時候,邵清清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她的這份自信自然便源自於她對醫術的掌控,因為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所以她才會如此泰然自若地說出這番話。

  少安長公主聞言,眉頭皺的更緊了:“可如果洛河不能移動的話,難不成還真把皇上皇後叫來信王府嗎?”

  戚妄搖了搖頭,他看著邵清清,認真地說道:“清清,我也知道這種時候傷患自然是不要移動的好,但是等會兒我們必須要到皇宮裏麵去走一趟,所以等下你給洛河換藥的時候,盡量把她的傷口裹得緊一些,防止傷口崩裂開來,明白嗎?”

  邵清清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像是這種外傷,邵清清處理起來是得心應手,畢竟她的手藝在戰場上麵是練出來了,熟能生巧,那些胳膊腿都要斷了的傷他都能處理好,更別提是洛河公主這樣的‘小傷’了。

  因為要避嫌的緣故,戚妄起身走了出去,之後沒一會兒的功夫,邵清清便已經將洛河公主的傷口處理好了。

  在這期間,少安長公主看著邵清清的眼神一直不太對,不過想到戚妄跟她沒什麽糾葛,少安長公主也懶得去挑剔邵清清。

  換藥的並不是什麽愉快的體驗,一通藥換下來之後,邵清清倒是沒太多的感覺,而洛河公主因為剛剛換藥的時候不小心拉扯到傷口的緣故,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的汗水來,他軟軟地靠在少安長公主的話中,有氣無力地說道。

  “換藥真的這麽痛苦嗎?難道每一次換藥本公主都要像是現在一樣經曆這種折磨一次。”

  邵清清倒是十分耿直地點了點頭說道:“今天換藥還算是快上一些,因為昨天才縫合的傷口,殿下傷口周圍的那些肉已經有些麻木了,感覺不到太疼,不過等兩天繼續換藥的時候,除了疼痛感之外,還會因為傷口在愈合產生讓人難以忍受的酥麻感來。”

  總而言之,隻要受了傷,換藥什麽的就別想要輕鬆。

  少安長公主實在不喜歡邵清清這樣的態度,見她對著她們兩個公主,卻一點該有的卑微姿態都沒有,少安長公主的臉色變越發難看起來。

  “放肆,你身為大夫,就是要為病人排憂解難的,若是這種小事都處理不好的話,那要你有何用?”

  昨天的時候,少安長公主麵對著邵清清的時候就已經發過一通火,今天也不過是舊事重演,從來一次罷了,邵清清已經有經驗了。

  “啟稟公主,我的能力就隻到這種程度,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並不會因為誰的意誌而改變,不過如果公主殿下回了宮,或許禦醫有什麽法子,可以減輕換藥的痛苦。”

  而正是邵清清這種坦坦蕩蕩的態度,更加讓少安長公主憤怒,不過是個鄉野之地來的小丫頭罷了,是誰給了她囂張的膽子?她如此猖狂,莫不是覺得依仗著信王,旁人就奈何不了她了。

  門內的動聲音戚妄在外麵聽得清清楚楚,等到裏麵都處理好了之後,戚妄這才從外麵走了進來——如果他再不進來的話,少安長公主恐怕會繼續為難邵清清。

  即便戚妄對邵清清沒有什麽男女之情,但是對這麽一個氣質清冷,內心純淨的女子,戚妄也不想她受到這些無妄之災,說到底,少安長公主對她百般看不上,不過是因為覺得邵清清和自己之間有些牽扯,如果沒有這層關係,以少安長公主的身份,也不會與邵清清這麽一個醫女計較。

  “這裏沒你的事情了,清清,你退下吧。”

  得了戚妄的話之後,邵清清幹淨利落地行了個抱拳禮,接著她便並未在這裏多做停留,直接身離開了房間。

  少安長公主:“……”

  先前還覺得戚妄和邵清清之間可能沒什麽貓膩,但是現在看到戚妄如此回護著邵清清,少安長公主開始懷疑了起來,也許她之前的懷疑並非沒有緣由。

  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麽關係嗎?而且如果她剛剛沒看錯的話,邵清清頭上的青玉簪她似乎在什麽地方看過……

  電光火石之間,少安長公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來,她猛地抬起頭來看,向了對麵站著的戚妄,失聲開口說道:“懷安,你是不是把母後給你的簪子送給了那個丫頭?”

  戚妄:“???”

  這劇情的發展簡直超出了戚妄的預料,那簪子不僅僅是信王送的,而且簪子所代表的意義還如此非凡,是信王母親給他的簪子,而他卻轉送給了邵清清,隻憑這一點,說信王對邵清清沒有任何感情都是胡扯。

  “長姐,我覺得現在並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

  “懷安,你告訴我,到底是不是!”

  少安長公主直接打斷了戚妄的話,繼續追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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