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長公主倒也知趣, 見元武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戚妄說，她便借口要進去看看洛河公主，起身朝著屋子裏麵走了過去, 將外麵的空間留給了戚妄和元武。

  “元武，長姐不是外人，你不用避著她, 本王沒有什麽不可與人言之事。”

  快要走入裏間的少安長公主聽到戚妄的話，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來。

  且不管這話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有這句話便也足夠了，至少戚妄是把她這個姐姐放在心裏的，少安長公主這麽想著，腳下並沒有停留, 不緊不慢地進了裏麵的房間。

  有這份心意就成了, 她也不會不知趣地待在這裏聽自己的弟弟和手下的對話。

  聽到戚妄的話後，元武往後退了幾步, 雙膝一彎，又想往地上跪：“請王爺恕罪。”

  戚妄擺了擺手, 開口說道：“行了，起來回話, 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元武麻溜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飛快地將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戚妄。

  “王爺，元昭受了傷, 被人扔在後門處，若不是采買的仆人恰好要出門, 元昭怕是要凍死在外麵了。”

  聽到元武所說的話後, 戚妄眉頭皺了起來, 沉聲問道：“是誰做的？有沒有抓到人？元昭的情況如何？”

  元武一一回答道：“不知道是誰做的，仆人發現元昭的時候，他已經在門外的地上躺了很長時間，邵姑娘已經過去替他診治了，不過聽邵姑娘的意思，元昭的情況似乎不大好，剛剛奴才來之前，元昭短暫地清醒過來了，他讓奴才告訴王爺，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王爺。”

  將事情都說完之後，元武便沒有再開口，一切等待戚妄自行做決斷，而戚妄沉吟片刻之後，覺得洛河公主短時間內應該不會醒過來，更何況這裏還有少安長公主在，他去去就來，也耽誤不了多少工夫。

  “本王跟你過去。”

  說完之後，戚妄交代元武在這裏等候片刻，而他自己則起身走入了裏間，跟少安長公主說了兩句，交代了自己要去做的事情後，這才從裏間走了出來。

  主仆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房間，外麵的雪不知何時下大了，鵝毛大的雪花從天空之中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門口的台階上很快就鋪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王爺，奴才這就為您取傘去……”

  元武急忙開口說道，戚妄搖了搖頭，製止了元武。

  “不用了，我們快去快回，不過是一點雪罷了，耽誤不了事情。”

  說完這句話之後，戚妄便率先邁開步子，走入了雪中，元武愣了片刻，急忙跟了過去。

  從主院到元昭住的地方走過去要半刻鍾的功夫，好在路上有長廊相連，身上倒是沒有落多少雪。

  信王自小學武，又是難得一見的學武天才，體力自然是非同一般，這麽短的距離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他在前麵健步如飛，後麵跟著的元武廢了好大功夫，方才勉強跟上了戚妄的步伐。

  信王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因為信王不喜歡鋪張浪費，所以整個信王府之中也沒有多少的仆從侍衛，入了夜之後，整個王府顯得極為安靜 。

  他們很快便進了元昭所在的院子裏麵，因為信王府的人並不多，元昭又是跟在戚妄身邊的老人了，所以他分了一間單獨的院子住，不過元昭並不喜歡有人伺候，因此整個院子裏麵就隻有他一個人住著。

  兩人進去的時候，邵清清正在幫著元昭穿衣服，她旁邊的凳子上放著個銅盆，銅盆裏麵放著沾了血的棉布，盆裏麵的水被鮮血染紅，散發著濃鬱的血腥氣。

  因為剛剛幫著元昭處理傷口的緣故，邵清清的手上沾了不少的鮮血，就連麵上也沾了幾滴鮮血，在燭光的映照下，她這個樣子倒是多了幾分戾氣，少了一些平和之氣。

  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之後，邵清清並沒有回頭，等到幫著元昭的身上衣服弄幹淨了之後，她將被子扯過來為元昭蓋好，之後方才用旁邊放著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鮮血。

  不會因為鮮血沾染上的時間太長了，邵清清手上的血跡已經幹了，用毛巾是搽不掉的，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了血的雙手，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略微思考了片刻後，她站起身來，準備去重新打盆水清洗手上的血跡。

  而就在此時戚妄和元武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床邊，看著起身準備出去的邵清清，元武率先開口問道：“邵姑娘，元昭的情況怎麽樣？他有沒有好一些？王爺已經來了，你把他的情況跟王爺說一說，王爺很擔心元昭。”

  聽到元武所說的話之後，邵清清停下了腳步，她抬起頭來，朝著戚妄看了過去，那雙黑溜溜的眼睛裏麵清楚地映出了戚妄的模樣來。

  邵清清有著一雙極為幹淨純粹的眼睛，因為這雙眼睛太過出彩的緣故，這便使得她原本隻是清秀的麵孔多了幾分麗色。

  被她用這種專注的眼神看著，戚妄覺得有些不太自在——這畢竟是原來的信王遺留下來的感情債，現在戚妄接手了信王的身體和身份，但是卻沒有跟邵清清之間的記憶，對於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戚妄仍舊是一頭霧水，實在摸不清楚他們二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現在他被邵清清這麽看著，戚妄總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種自己好像負了邵清清，是個負心漢的錯覺，他咳嗽了一聲，開口問道：“清清，元昭的傷勢如何？有沒有生命危險？”

  聽到戚妄隻是跟自己說這樣的話，邵清清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原本熠熠生輝的雙眸像是失去了光彩似的，她眨了眨眼睛，很快便又恢複了正常，那雙眼睛重新恢複成了古井無波的樣子。

  “元昭身上受的傷很重，不過他身上的幾處傷口都並不在致命處，因此並沒有生命危險，他之所以沒醒過來，應該是在外麵凍得太久的緣故，我已經幫他處理了傷口，上好了藥。之後再叫人燒一些熱湯過來喂下去，應該就可以醒過來了。”

  停頓了一下之後，邵清清又說道：“如果王爺現在想讓他現在醒過來，我也可以為他施針，刺激他醒來，不過這樣一來的話，對他的身體可能有所損傷，以後還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恢複過來。”

  隻是因為一連治了兩個傷患的緣故，邵清清的臉上流露出了濃濃的疲倦之色，她雖然是醫女，醫術高超，但是身體卻也隻是比普通的養在深閨之中的女子要好一些罷了，這麽連軸轉，對她的身體損耗也是極大的。

  看著這樣子的邵清清，戚妄隻覺得自己心口處有些脹痛，很顯然，這並不是屬於他的情緒，而是原主殘留在自己身體潛意識之中的反應。

  從這一點兒來看，信王對邵清清也不是沒有感覺，隻是如果信王和邵清清有牽扯的話，那麽麗貴妃又是怎麽一回事兒？他總不會是個腳踏兩隻船的渣男吧。

  因為缺失了一部分的記憶，戚妄對信王所做的一些事情把握的並不太精準，再加上他在感情方麵是個直男之中的直男，因此對這種複雜的感情，戚妄很難分辨出來其中的真相。

  這個信王還真是給他留下了個爛攤子。

  他心中暗自歎息，麵上卻並沒有流露出來，見邵清清的臉上難掩倦色，戚妄便讓她先回去休息。

  “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元昭這邊本王自會處理。”

  信王隻是略通岐黃之術罷了，不過戚妄的醫術卻不錯，元昭這裏他完全可以接手。

  邵清清也就隻是剛剛有過片刻的失態，而現在已經恢複了正常，聽到戚妄所說的話之後，邵清清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轉身朝著門外走了過去。

  目睹了這一切的元武：“……”

  他們家王爺居然就讓邵姑娘這麽走了嗎？

  雖然現在是在王府之中，並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但是現在天黑了下來，加上又下了雪，路麵濕滑，走起來得萬般小心才行，邵姑娘雖然膽子很大，可終究是個姑娘家，王爺怎麽能放心讓她一個人走回院子裏麵？

  雖然不知道自家王爺和邵姑娘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但是元武卻覺得他們兩人之間，應該是有些情誼的，邵姑娘雖然性子冷淡了些，看起來對什麽事情似乎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樣，可是元武能感覺出來，邵姑娘對待王爺是不同的。

  而他們家王爺看似清冷，可是麵對著邵姑娘的時候，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些許溫柔之意來，這種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感情是做不了假的。

  因為這些緣故，所以元武覺得他們家王爺和邵姑娘之間，定然是有些牽扯的。

  如果不是因為心悅王爺，像是邵姑娘這樣子的柔弱女子，怎麽會陪著王爺上戰場，又怎麽會以一介女子之身留在軍營裏麵為戰士們治病？

  而他們家王爺如果不是對邵姑娘有情的話，又怎麽會把邵姑娘從邊境帶回來？又怎麽會把她留在王府之中？

  隻是邵姑娘進王府已經三年的時間了，王爺似乎沒有提過要納邵姑娘為側妃的話，平日裏兩人也沒有什麽交集，這又讓元武懷疑起來，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測可能有些差錯。

  他暗自看了一口氣，見自家王爺已經在床邊坐了下來查看元昭的情況，元武便開口說道：“王爺，外麵天黑路滑，奴才先送邵姑娘回去，之後再從廚房弄些熱湯過來，您看如何？”

  戚妄點了點頭，淡淡地開口說道：“你去吧。”

  元武得了令，轉身朝著門外走了過去，準備邁步出門的時候，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從旁邊的櫃子裏麵取出了一把傘之後，這才飛快地跑了出去。

  “邵姑娘，請等一等，王爺讓奴才送您回去。”

  元武三步並作兩步，很快便追上了邵清清，而邵清清聽到元武的話之後，腳步停頓了一下，而後她轉過身去，朝著屋子裏麵看了過去。

  屋子的門大敞四開這，隻是一扇屏風擋住了邵清清的目光，她隻是隱約看到戚妄的影子映在屏風上麵，但是他是什麽樣子的表情，有沒有在看自己，邵清清卻看不到。

  在邊境時候的那些日子在邵清清的腦海之中一閃而過，接下來便是王府之中這三年的時光，那個人始終若即若離，他像是一陣風似的，隻能感覺得到存在，卻看不見摸不著，就如同此時印在屏風上麵的影子，她能看得到他的存在，但是卻永遠處在遙不可及的地方。

  “邵姑娘，你怎麽了？”

  邵清清的神情有些恍惚，直到元武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她恍惚的神情方才恢複了正常，之後邵清清朝著元武點了點頭，跟著他一起朝著院子外麵走了過去。

  那個人曾經在自己的心中播下了一顆種子，經過了這麽多年心血的滋養，那顆種子已經在邵清清的心底生根發芽，長成了參天大樹，她的心被那些根係密密麻麻地纏了起來，無論如何掙紮，都掙脫不離開那根係連成的大網。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她逃不開躲不掉，除了越陷越深，沒有任何的法子。

  ***

  直到邵清清離開之後，房間裏麵的氣氛方才恢複了正常，而戚妄隱隱作疼的心口也終於恢複了過來，他歎了一口氣，越發覺得信王給他留下的這攤子有些棘手。

  其他的事情戚妄都可以遊刃有餘的處理，但是涉及到感情的事情，戚妄卻有些束手無策，邵清清是個很好的姑娘，但是戚妄卻並不是真正的信王，跟邵清清有關聯和感情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無論邵清清有多麽深厚的感情，戚妄也不可能跟她有多少牽扯，邵清清的這份感情注定是得不到什麽回應的。

  歎息了一聲之後，戚妄搖了搖頭，將腦子裏麵那煩亂的思緒給搖了出去，他低下頭去，看著緊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的元昭，抬手給他把了把脈。

  邵清清的醫術顯然不錯，元昭身上的傷已經被她處理好了，此時元昭的脈搏已經恢複了過來，雖然還有些虛弱，但是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

  沉吟了片刻之後，戚妄在元昭的幾個穴道上按了幾下，原本陷入昏迷之中的元昭在穴位的刺激下，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王爺，屬下已經找到了元烈背叛王爺的證據。”

  剛一醒來，元昭便說了這麽一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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