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謀
作者:夢廊雨      更新:2021-01-29 19:09      字數:4768
  跟戚妄不同, 洛河公主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嫡女,也是聖上最寵愛的女兒,就連那幾個皇子受到的寵愛都沒她多, 經常出入社交場合的洛河公主乘坐著她那輛標誌性的馬車出現的時候, 其他的那些人便立刻讓開了一條通道, 供洛河公主通過。

  提交了名帖後, 車夫駕著馬車進入了園子裏麵, 洛河公主百無聊賴地坐在馬車上, 麵上的神情有些懨懨的,看起來不大精神。

  翡翠看到洛河公主這個樣子,猶豫了一會兒後, 小聲開口問道:“公主,既然您不想來,又何必勉強自己?”

  這幾天洛河公主一直睡得不大安穩, 半夜都會驚醒許多次,每一次醒過來, 都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入睡, 而現在貼身伺候洛河公主的翡翠很清楚她的情況, 像是昨夜,洛河公主便一連驚醒了無數次,她幾乎是一夜未眠,隻是到了早晨的時候方才睡了一會兒,加起來滿打滿算也不到一個時辰。

  夜裏睡不好,早上自然也就沒有精神,原本翡翠以為她們家公主是不會來參加這個宴會的, 卻沒想到公主早上強撐著起來, 用冷水洗了臉, 強迫自己清醒過來,又讓她們伺候著,盛裝打扮一番後,登上了到這裏的馬車。

  眼下見洛河公主仍舊是一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翡翠有些心疼自家公主,忍不住說了一句。

  聽到翡翠所說的話之後,洛河公主揉了揉發脹的眉心,開口說道:“本公主有必須要來的理由,這其中緣由你不必知曉,隻管盡心伺候著便好。”

  許是因為睡眠不足的緣故,洛河公主的語氣並不算太好,聽起來有些過於嚴厲了,而翡翠也知道自己剛剛的所言有些僭越,她立即跪伏在車廂地上,朝著洛和公主磕了一個頭,誠心誠意地向公主道歉。

  “請公主贖罪,是奴婢僭越,請公主責罰。”

  看著跪在那裏認錯的翡翠,洛河公主隻覺得她這樣的姿態有些礙眼,一些不怎麽太好的回憶浮現在洛河公主的腦海之中,讓她的心情變得越發鬱結了起來。

  “好了,本公主是那種苛刻的主子嗎?不過是件小事兒罷了,何至於此?以後不要動不動就下跪,本公主不喜歡你這個樣子。”

  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喜歡苛待下人的公主,翡翠什麽都好,就是這種動不動喜歡下跪的習慣讓人討厭。

  翡翠察覺到洛河公主的情緒不對,立刻便爬了起來,認真地說道:“謝公主原諒,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洛河公主煩躁地朝著翡翠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開口說話,翡翠聞言,立即便退到了一邊,然後拿著小玉錘輕輕地幫著洛河公主捶著腿。

  馬車很快就到了地方,翡翠扶著洛河公主下了馬車,車夫在下人的引到下趕著馬車去了停車的地方,而翡翠則扶著洛河公主,順著下人的指引,朝著暖房的方向去了。

  少安長公主的這個園子是當初先皇賞下來的,作為陪嫁給了少安長公主,這園子先前是皇家別院,專門供皇上遊玩兒賞景兒的,裏麵的風景自然是極好的,整個園子雖然不像是其他的皇家別院那樣子布置的富麗堂皇,但是卻處處精巧,別有一番風味。

  這園子裏的暖房是當初先皇尋了能工巧匠特意建成的,整個屋頂都是彩色的琉璃瓦,那些琉璃瓦被獨具匠心的工匠們拚接在了一起,當陽光照射下來的時候,投射到地麵上,便形成了各種各樣瑰麗的光影。

  冬日的時候,這暖房裏麵哪怕不生地龍和爐子,也是極為暖和,人們進去的時候,隻需要穿著薄薄的秋衫便可以,連厚一點兒的衣服都不用穿。

  少安長公主很喜歡這個園子,每到冬日的時候,她都會從長公主府裏搬出來,住到這園子裏來,而每一個冬日她會舉行幾次宴會,請都城裏年輕的公子小姐們來參加宴會。

  久而久之,原本隻是普通的宴會,到最後也都發展成了相親宴,來參加宴會的公子小姐們基本上都是默認來參加相看的,若是有看中的,就回去稟了父母,三媒六聘一走,幾次下來,也成就了不少姻緣。

  以洛河公主的身份,這種宴會她本來是不需要來的,雖然她也喜歡那暖房,但是因為來這裏的一些世家公子哥兒們的目的太明顯,每次隻要他一來,那些公子哥們便會若有若無的朝著她靠近,明明是想要吸引她的注意,但最後一個個卻都裝得像是不經意遇到她似的。

  這麽幾次下來,就算再喜歡,她也懶得來了。

  然而在她先前做的那無比真實的夢境之中,她也參加了這次的賞梅宴,而在這宴會上,她遇到了自己一生之中最大的劫難。

  如果不是因為這次遭遇的事情,洛河根本不會被隨隨便便嫁給已經被信王鐵騎踏平王都的異族汗王。

  那些異族人的王都被毀,大軍死傷殆盡,剩下的也都不過是些散兵遊勇罷了,根本就對大燕國造不成任何的威脅,就算異族勢大的時候,大燕也未曾跟異族和過親,沒有任何一個公主被嫁到過異族去,而她是第一個被嫁到異族的公主。

  異族對信王恨之入骨,連帶著整個大燕也都是他們仇恨的對象,洛河公主被迫嫁到異族去,又能有什麽好下場?說的好聽她是汗王妃,然而隻有洛河公主自己知道,她甚至連營妓都不如。

  那樣子可怖的夢境洛河公主並未告訴皇後,她自己都無法接受那樣子的自己,讓她覺得羞恥和絕望的回憶她隻想著掩藏在最深的記憶之中,又怎麽願意告訴皇後?

  她原本是大燕國最受寵的嫡公主,原本是千嬌萬貴的皇女,那樣子的屈辱如何是她該忍受的?

  明明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如果正常來說,洛河公主應該要避開這場賞梅宴,聰明地將所有的危險全都躲開,隻要她不來賞梅宴,那可怖的事情就不會發生,而她的命運也會改寫,她的未來絕對不會變得那麽糟糕。

  可是洛河公主還是來了,逃避並不是他的性格,更何況那些躲在肮髒角落裏的臭蟲費盡心思地算計她,這一次不成總歸有下一次下下次,若不將他們一棍子打死,這樣子的事情總會一次又一次地發生,而她又如何能精準地躲過每一次的陷害?

  如果有一次成功了,等待她的就會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與其坐等那些人來陷害她,倒不如主動出擊,趁其不備將那幕後黑手徹底地揪出來,隻有將他們一棍子打死,才能避免未來那些所有糟糕的事情。

  隔得老遠洛河公主便看到了那七彩的琉璃瓦屋頂,那暖房依舊如同記憶之中的那樣,巧奪天工,精妙絕倫,讓人不由自主地就將目光放到了那屋頂上。

  翡翠是第一次跟著自家公主來到這裏,她也是頭一次看到這麽漂亮的彩色屋頂,翡翠有些失態地張開了嘴巴,喃喃地開口說道。

  “公主,這屋頂真的好漂亮,那是寶石做成的嗎?”

  洛河公主笑了笑,溫聲開口解釋道:“那不是寶石做的,而是七彩的琉璃瓦片。”

  翡翠愣住了,呆呆地開口說道:“公主,這世界上還有七彩的琉璃瓦片嗎?”

  “自然是有的,皇爺爺在的時候,民間的一個能工巧匠燒製出來了彩色的琉璃瓦,隻是因為這種技藝太難,燒製的火候不易把握,極容易出問題,稍不注意,就會出現重大事故。”

  當這七彩琉璃瓦出現的時候,可是在都城風靡了一陣子,不少是達官貴人世家大族都想要這種漂亮的七彩琉璃瓦,然而需求量大了燒製的數量便有些跟不上了,為了賺錢那戶掌握了技藝的工匠就直接冒險加大了燒製數量,然而偏偏那一次出現了差錯,整個工匠的琉璃窯全都被毀了,那一次工匠死傷慘重,連帶著這些七彩琉璃瓦的技藝也都消失不見了。

  這一次事故直接死了三百多人,先皇覺得七彩琉璃瓦燒製的限製太大,又極易出現差錯,所以便強製決定大燕國以後不許在燒製七彩琉璃瓦。

  “姑姑家的這個暖房還是沒出事兒之前建好的,甭說是整個都城了,就算是整個大燕國也就隻有這裏有這麽多的七彩琉璃瓦,你沒見過也正常。”

  身為奴婢,這些事情若是洛河公主不說,翡翠又從哪裏能知道,但是她仍舊有些不太理解,糾結了一會兒後,方才小聲開口問道:“可是,既然先前有人燒製出來了,如果再想重新研究出來這種技巧也不難,這七彩琉璃瓦這麽好看,為什麽不燒了?感覺有點可惜。”

  此時她們主仆二人距離那暖房已經十分近了,離得近了,那七彩琉璃瓦便顯得越□□亮了,也難怪剛剛翡翠會將這些琉璃瓦認錯為寶石,在陽光照射下,這些七彩琉璃瓦熠熠生輝,可不就像是寶石一般?

  聽到翡翠所說的話之後,洛河公主搖了搖頭,反問了一句:“這種七彩琉璃瓦的工序本就十分複雜,而且危險性極大,而燒出來的七彩琉璃瓦跟普通的琉璃瓦相比較起來,除了好看一些之外,其他的實用性都是一模一樣的,既然如此,有更加安全的琉璃瓦可以使用,又何必糾結於好看不好看?”

  “世家貴族們追尋著好看,對實用性卻並不怎麽在意,但是這些好看的東西卻是用那些工匠的性命換來的,皇爺爺大概是覺得,跟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相比較起來,那些普通工匠的性命要更加重要,所以才嚴禁燒製七彩琉璃瓦。”

  翡翠聞言,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來,她沒有再多問什麽,扶著洛河公主走入了暖房之中。

  站在暖房外麵就隻能看到在陽光下閃爍著七彩光芒的琉璃瓦片,而進了暖房之後,所看到的畫麵便越發的如夢似幻,陽光通過七彩的琉璃瓦照入了整個暖房之中,因為七彩琉璃瓦的過濾,就連原本透明的光線也都變成了各種各樣的顏色。

  翡翠驚歎一聲,覺得這一切都如同瑰麗的夢境一般,踏入這裏,就像是踏入進那充滿奇幻色彩的夢境一樣,隻是靠著那些七彩琉璃瓦,就能塑造出如夢似幻的景象來,也難怪那些高門大戶會追捧這些東西。

  如果不是先皇下令不許再製作這種七彩琉璃瓦,為了得到這樣子漂亮的景象,誰知道會有多少的工匠們被犧牲?

  一想到這些漂亮的畫麵都是用工匠們的鮮血染成的,原本美麗的畫麵似乎也都變得不太吸引人了。

  洛河公主並不知道自己身邊丫鬟的思想變化,從外麵進來之後,她便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暖房之中的人,她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到被公子哥圍著的女子身上,然而看了一圈,卻沒有發現她想要找的那個人。

  她怎麽不在這裏,難道是還沒來嗎?

  洛河公主陷入了沉思之中,又開始搜尋另一個人的蹤影,當看到吏部尚書家的那個公子哥的時候,洛河公主險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露出那滿身的戾氣來。

  她從地獄裏爬出來了,那些傷害過她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她通通不會放過他們的……

  就在洛河公主暗暗發狠的時候,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

  “洛河?你怎麽在這裏?”

  聽到這聲音後,洛河公主的身體僵了一瞬,她的心理素質也是極強,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然後轉身朝著旁邊看了過去。

  然而當看到那熟悉的麵容時,洛河公主的瞳孔緊縮了起來,臉上露出了些許錯愕的神情來。

  信王,他怎麽會在這裏?不對,他不應該在這裏,信王怎麽會參加這樣沒意思的宴會?她記得信王沒有來這裏,現在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洛河公主的神情變得恍惚了起來,同時對自己先前堅定不移相信著的那些事情也產生了一些動搖。

  那個害了她的人不在,不該在這裏的人又出現在了這裏,她所經曆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嗎?還是那一切本就是一場真實到可怕的夢?

  見洛河公主的臉色不太對,戚妄的眉頭皺了皺,又問了一遍:“洛河,你怎麽了?是不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翡翠也發現自家公主的情緒不對,她急忙扶住了洛河公主,察覺到洛河公主的手冷得厲害的時候,翡翠也開始著急了起來。

  “公主,您怎麽了?若是身體不舒服,您一定不要忍著不說。”

  而此時洛河公主終於恢複了正常,她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沒事兒。”

  說著,洛河公主看向了對麵站著的戚妄,努力朝著他露出個笑容來。

  “六皇叔,沒想到在這裏能看到您,真是嚇了洛河一跳,您不是最不耐煩來這樣的宴會嗎?這次怎麽會來這裏?”

  戚妄的出現打亂了洛河公主先前的那些猜測,此時的她現在甚至開始懷疑,在她被算計的那件事情裏麵,戚妄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麽樣子的角色。

  他是否認識幕後之人,又或者,他自己就是那個幕後黑手。

  想到這個可能,洛河公主的血一寸寸冷了下去,哪怕知道未來的信王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可是她自己的仇,不會因為信王未來沒有好下場,就不去報了。

  戚妄對人的情緒變化感覺極為敏銳,而此時的洛河公主顯然已經開始防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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