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皇後不相信自己的女兒, 隻是覺得這一切太過匪夷所思，隻是一個夢境罷了，若不是真的, 她們豈不是冤枉了麗妃？

  想到麗妃那秋水盈盈的眼眸, 以及她那恬淡安靜的模樣, 皇後猶豫了起來。

  皇後是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女子, 她的規矩極好，人品也是極佳，她入宮這麽多年，雖然膝下隻有洛河公主這麽一個女兒, 但是對於其他妃嬪養育的兒子, 皇後卻未曾下過毒手，後宮女子隻要有孕，都能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在皇後管理的後宮之中，雖然妃嬪之間也會為了得到皇上的寵愛互相爭鬥別苗頭，但是卻沒有多少陰損手段，這二十多年裏, 未曾有一個妃嬪不明不白的死去。

  後宮之中的妃嬪不管是得寵還是不得寵的, 日子都不會太難過，因為皇後賞罰分明, 得知有那看人下菜, 或是仗勢欺人, 羞辱妃嬪的，直接就會下令杖斃。

  皇後是個善良的人, 所以她對麗妃的觀感很好, 並不想去懷疑麗妃, 她不相信那個性子溫柔, 直接或者間接幫助過很多低位妃嬪的女子會是一個心懷鬼胎滿心算計的女人。

  “心兒，也許這其中有什麽誤會，你的夢也未必做得了準……”

  知道母親善良，洛陽公主也並未逼迫皇後，她想了想，找了個折中的法子。

  “既然母後不想傷害麗妃，那便為麗妃找些事情，讓她忙得抽不開身，我也不是非要讓母後對麗妃下手，隻要攔著她不去侍疾就好，我這心裏不安，總覺得夢裏的一切都會發生……”

  說到這裏的時候，洛陽公主像是嚇到了似的，她低垂下了眼眸，看著自己衣擺上繡著的牡丹花，輕聲說道：“母後，我不想嫁到外族去……而且若是麗妃真是表裏如一，她養育出來的六皇子，又怎麽會是那樣子的性格？”

  聽到洛陽公主所說的話之後，皇後沉默了下去，麗妃很好，這是整個後宮的人全都承認的事情，但是偏偏麗妃所出的六皇子卻與麗妃的性格全然相反。

  那是個性格有些跋扈的少年，他活得張揚肆意，性格熱烈如火，原本還住在宮中的時候，六皇子跟幾其他幾位皇子都在上書房學習，其他幾個皇子的伴讀都是打小陪著一起長大的，隻有六皇子的伴讀不是，他的伴讀在身邊待不了多長時間，便會被六皇子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趕走，到最後各大家族之中的人竟然沒有一個願意把孩子送來做六皇子的伴讀。

  就算是貴為九五之尊，也萬沒有強迫大臣們把孩子送進宮給六皇子做伴讀的道理，所以到最後諸多皇子裏麵，也就隻有六皇子是沒有伴讀的。

  因為知道沒有人願意給他做伴讀，之後六皇子大發雷霆，在昭陽殿裏麵鬧個不停，這是整個後宮的人都知道的事情，那天昭陽殿裏麵有不少太監宮女都受了傷。

  皇上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大發雷霆，想要懲罰六皇子，而麗妃不忍自己的孩子受到懲罰，終於放下了她的身段和傲骨，用她那張美麗的容貌去蠱惑皇上。

  最後皇上放過了六皇子，但是對麗妃的寵愛卻少了許多，那之後到麗妃宮中的次數也變得少了許多，顯然是對麗妃生了厭棄之意。

  麗妃也沒有因為皇上的疏離而產生其他的什麽情緒，她始終是一副淡然的模樣，耐心地教導著六皇子，後來隨著年紀漸長，六皇子的性子收斂了許多，雖然仍舊有些張揚，但是比起先前那個暴躁的模樣已經好了許多。

  隻是他之前凶狠跋扈的模樣卻被皇後記住了，那個孩子的眼神讓人覺得很不舒服，皇後對麗妃有好感，但是對六皇子，卻很難生出什麽好感來，哪怕後來六皇子變了許多，皇後也忘不掉當初六皇子看她時候的眼神。

  猶豫了一會兒之後，皇後終究是選擇相信了自己的女兒，左右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隻是給麗妃找些事情讓她忙碌起來，皇上若是病了，讓她無法侍疾罷了，左右不會傷到她。

  “這次就聽你的，不過我們可說好了，若是這一次不像是你說的那樣，你就把剛才說的那個夢忘得幹幹淨淨，不要再提你夢裏麵的事情了，若是被你父皇知道了，他會不高興的。”

  洛河公主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她並不覺得那些事情不會發生，那個夢境昭顯的是未來，在未曾改變之前，未來的那些事情絕對會一一發生的。

  說服了自己的母親之後，洛河公主稍稍鬆了一口氣，隻要麗妃不去侍疾，那麽她就不會懷孕，做不到立貴妃的位置，麗妃也就始終隻是個普通的嬪妃罷了，掀不起什麽大的風浪來。

  後宮的各種事宜有母後坐鎮，洛河公主不用操心太多，但是前朝的事情，母後便插不上手了。

  洛河公主的手指頭不由自主地繞上了係在自己腰間的宮絛，她的手指將宮絛在手上繞了一圈又一圈，腦海之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張俊朗如皎月的麵容來。

  她微微一愣，眼神不由得閃了閃。

  像是六皇子那樣子的人，信王應該最是不喜的，他怎麽最後偏偏選擇了支持六皇子？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心兒，心兒，你在想什麽？我叫了你幾聲，你都沒有回應。”

  洛河公主正在走神的時候，皇後滿臉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女兒，連喊了幾聲之後，洛河公主方才回過神來。

  “沒什麽，母後宮中的山藥糕最好吃，女兒餓了，想吃一些，母後讓人去給女兒做好不好？”

  回過神來的洛河公主岔開了話題，她伸出手去抓住了皇後的袖子，輕輕地扯了扯，刻意用撒嬌的語氣說道。

  皇後的心思果然被洛河公主給岔開了，她笑了笑，伸出手點了點洛河公主的鼻子，笑著說道。

  “小饞貓，就知道吃，我這就叫人去給你做。”

  說著，皇後揚聲喊了一句，宮人們很快便從外麵走了進來，她吩咐了下去，讓小廚房的人為洛河公主準備山藥糕。

  看著母親那鮮活的模樣，洛河公主心中一軟，忍不住撲進了皇後的懷中，像是小時候一樣賴在她懷裏撒嬌。

  “母後最好了。”

  “都多大的人了，還賴在母後懷裏撒嬌，也不怕人笑話，還不趕緊起來。”

  洛河公主沒有起來，反而將皇後的腰身抱得更緊了：“我才不起來，在母後麵前，我永遠都是小孩子。”

  看著自家女兒撒嬌賣癡的模樣，皇後哪裏忍心苛責她？在自己的宮殿之中，皇後也沒有過分苛責洛河公主要講規矩，她摸了摸洛河公主的頭，溫聲開口說道。

  “好了好了，真拿你沒有辦法。”

  洛河公主嗅著母親身上那淡淡的蘭花香氣，心底積攢的那些陰寒之氣慢慢地便驅散了許多。

  ****

  戚妄已經很久沒有上過朝了，冷不丁地去上朝，坐在龍椅上的皇上，看著穿著官袍站在百官前麵的戚妄，眼中流露出了幾分新奇之意來。

  自己的這個同胞弟弟自打從邊關回來了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懶散了許多，一開始的時候隔三差五還會到朝堂上來刷刷存在感，然而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都連朝都不上了，皇上叫他到宮裏麵問過，戚妄卻振振有詞地說道寅時上朝太早，耽誤他睡覺，左右他隻是個將軍，沒戰爭的時候他就隻是個吉祥物罷了，每天去朝堂上站那麽久，白白浪費時間，倒不如在家裏睡覺的好。

  自打皇上對戚妄付出了完全的信任之後，戚妄在皇上的麵前倒是變得懶散自在了許多，說話也不像過去那樣斟字酌句，變得十分隨意，而皇上也很喜歡戚妄這種態度，這讓他覺得他們兄弟二人的關係仍舊如同過去一樣，沒有什麽改變。

  所以在聽到戚妄說是因為早上起不來，不想在朝堂上浪費時間的時候，皇上也沒有生氣，而是直接恩準了戚妄的要求，準許他可以不上朝。

  對於皇上做出的這種不合禮數的規定，其他的官員們也沒有任何意義。

  事實上他們的皇上經常一意孤行地做出很多決定來，在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上，他們也不會故意跟皇上對著來。

  算算時間，戚妄已經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沒有在朝堂上出現過了，再加上平日裏他深居簡出，很多官員們都快忘記戚妄長什麽樣子了，現在他冷不丁地出現的，朝堂上的官員們甚至都有一種茫然的感覺。

  大家十分隱晦地交換著目光，紛紛猜測戚妄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漫長的朝堂會即將過去，就在太監尖著嗓子喊出這一句話的時候，一直站在官員最前麵，卻沒有開口的戚妄突然上前一步沉聲開口說道。

  “啟稟皇上，微臣有本啟奏。”

  說著，戚妄就像是變戲法似的從自己的袖口裏麵掏出一本奏折，態度恭敬地呈現給皇上。

  戚妄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彰顯過自己存在感了，現在突然說要有事稟報，其他的那些大臣們臉色有些奇怪，紛紛朝著戚妄看了過去，想知道他上折子要說什麽事情。

  皇上朝著旁邊的太監頷首，示意他將折子拿上來。

  打開折子之後，皇上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折子，等到看清楚折子上的內容時，皇上的臉色瞬間變了。

  “廢物，舒城鬧雪災，怎麽無一人上稟？！”

  戚妄折子上寫的是舒城鬧雪災的事情，一個月前，舒城連降暴雪，舒城境內房屋倒塌，死傷無數，舒城本就不是富饒之地，鬧了雪災之後，舒城知州當時便開倉放糧，想要保住百姓，然而舒城糧倉的食物有限，加上炭火衣物不夠，每日又吃不飽，百姓大批死去，舒城知州上稟朝廷，左等右等，卻沒有等來朝廷救援。

  “最近一段日子，舒城的天氣驟然暖和了起來，之前那些凍死的百姓屍體無處收斂，舒城內已經爆發了疫病，若是再不加以遏製，舒城附近的運城，雲城皆會遭受波及。”

  戚妄所說的這些話並不是危言聳聽，舒城雖然並不富裕，但是因為其所在的位置特殊，地處交通要道，很多去往運城雲城的人都會通過舒城借道。

  這人流量一大，爆發瘟疫的話很容易便會帶到其他的兩個城市，運城和雲城的都是人口基數大的城市，若是瘟疫爆發，後果不堪設想。

  戚妄此言一出，朝堂上眾人的臉色瞬間變了。

  其實天子所看的奏章並不是全部的，很多奏折都是下麵的官員們經過篩選之後，然後將重要的奏折遞上去供皇上批複，然而此時舒城的情況已經十分危險，皇上卻並未看到奏折，這顯然是極不正常的事情，定然是通政司的人將奏折壓了下去。

  戚妄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情，並非是他調查得知，而是從原主記憶之中得到的消息，隻是原劇情之中原主知道這件事情已經很晚了，舒城那邊的瘟疫徹底爆發，連帶著雲城和運城兩城都受到了波及，百姓們死傷無數，哪怕後來朝廷派了人過去，也耗費了很長時間才將瘟疫徹底遏製住了。

  這件事情完全是朝堂內幾大派係之間互相博弈之後所導致的結果，舒城雲城和運城三城距離都城都很遠，就算爆發瘟疫，也不會影響到都城這邊，所以那些人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將這攸關百姓的事情當做了博弈的棋子。

  那些不同派係的官員們互相爭鬥，根本不顧這三城百姓的死活，因為這件事情一大批官員被拉了下去，得勝的那方自然是高興無比，而失敗的那方也是悔恨交加，覺得自己技不如人。

  但是這些人中卻並沒有任何一個官員覺得他們做錯了，他們因為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得意洋洋，事後給了些錢糧，做足了慈善模樣，幸存的百姓們甚至還對這些官員們感恩戴德，卻不知道，事情本不會發展到這一步，那些死去的百姓在他們的眼中不過是些旗子罷了。

  現在事情還沒有發展到最為糟糕的那一步，戚妄直接將這件事情捅了出來，之後如何，自然有皇上來決斷。

  雖然皇上疑心病很重，並不信任這些官員們，但是毫無疑問的是，他是一個好皇上，涉及到百姓民生，他定然會查出個水落石出來。

  戚妄隻是將這件事情給捅出來，卻並沒有參與進其中，之後的事情發展，全部都由皇上做決定，他隻要等待結果就好。

  ****

  不過一個轉眼之間，半個月的時間便過去了，很快便到了少安長公主設宴的時候。

  戚妄櫃子裏麵的衣衫全都被元武換了一遍，到了赴宴那天之後，戚妄選了一件絳紅色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再配上那件白色狐狸毛的披風，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翩翩少年郎。

  元武興奮地繞著戚妄轉來轉去，滿臉都是喜悅之色。

  “王爺，奴才沒有說錯吧，您最適合這些鮮亮的顏色，穿上之後，奴才都不敢認您了。”

  聽到元武的話之後，戚妄微微一笑，淡淡地開口說道：“如何不敢認？難不成穿上這衣服後，本王還能變成另一個不成人？”

  元武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王爺穿上這衣服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翩翩佳公子，您現在玉樹臨風，風采翩然，奴才敢保證，整個宴會上不會有人比王爺更加出色，那些世家公子們絕對會被您給壓下去。”

  元武說這些話也不是恭維戚妄，而是因為他們家王爺的容貌本就出色，過去是被那暗色的衣衫壓住了滿身風華，明明還年輕，卻偏偏往沉穩那一掛的打扮，原本十分的風采，也被壓到了五分，現在換了衣衫，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猶如老樹逢春，又煥發出了濃濃的生機來。

  他私心裏覺得，如果王爺一直保持現在這個樣子就好了，他們家王爺是全天下最好的人，理應被旁人看到，知曉王爺才不像是傳言之中那樣。

  若是王爺靠著這外貌，再能娶一房妻室就好了，這樣那些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看著他這樣子，戚妄失笑，覺得這元武的性格倒是十分有趣，明明都已經二十七歲了，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但是他的身上卻還有些少年人才有的天真爛漫。

  又不是去參加選美，怎麽對他豔壓群芳這事兒的執念這麽深？

  “走吧，去得晚了的話，長姐怕是要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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